比起猜测或调查，云雀更想从阿若口中得知一切。　　“我的母亲，庄玖，是个很出色的术师，她拥有天赋，也很好强，不断增强自己的实力，因此在同一辈人之中算是佼佼者，直到她的弟弟妹妹，双胞胎的庄珑，庄珏出生。我之前没有说过，灵师与术师的根本性不同在于他们体内灵力运转的灵络的不同。普通灵术师只具备其中一种，而他们却是千年难得一见的同时具备两种灵络的人，又或者说，该称之为真正的灵术师，他们具备灵师的超凡灵力，同时又能够以术师的身份应对突发情况，从一出生开始就被赋予众人的期待。　　果然从幼年开始，我的舅舅小姨就开始显露他们过人的天赋，我的母亲很快就被人遗忘了。因为在他们二人的光芒面前，我母亲之前所展现的力量根本不算什么，从一开始作为她本身被提到，到后面作为庄珑庄珏的姐姐被提到，我好强的母亲根本不愿意接受这件事实，但是最终连她自己也不得不接受自己的弟弟妹妹是自己无论如何追赶也无法企及的强大，于是她将希望放到下一代身上，打破禁忌，向妖精占卜。”　　此时的车速已经没有那么快，他们现在已经身处郊区，云雀是要送她回家吧。阿若的讲诉暂时停止，高低起伏的建筑物全部消失，阿若住宅的那片绿色在大雨中仍然繁郁葱茏，简直像是要借这场雨冲破牢笼。　　春季时的花朵已经全部落尽，地上偶尔稀落着青涩的果实，比起客人，云雀更像是主人，拽着阿若进入房子后只冷冷说了一句：“去把你那副狼狈样收拾干净。”　　阿若静静看着云雀，苍白的面容上勉强扯出一丝微笑，两人相对而立，静静对视。阿若忽然抱住云雀，在一瞬间的僵硬后，云雀并没有按着自己惯常的性子将对方甩出去。　　“抱歉，云雀君，把你们卷进来。不过，我很高兴能够遇见你。”阿若的软弱只维持了那一瞬间，很快恢复过来：“抱歉，好像把云雀君你的衣服……”　　“李若，你就只会道歉吗？”阿若的衣服因为刚才淋的雨变得湿淋淋的，云雀已经脱下了那件被小雨淋湿的外套，现在里面穿着的白色衬衫也因为刚才的拥抱也带了明显的一块湿迹。云雀冷冷挑了眉，苍蓝色的凤眼斜挑而上时的笑意是惯常的凉薄——大抵是最不适合作为情侣的两人像如今这样的距离会维持多久呢？苍白的日光灯的光让所有的一切显得冰冷到失去真实感。阿若抬头看着云雀，终究什么也没说，匆匆拿了一件衣服给云雀之后，就回房间换自己的衣物。　　这栋的建筑只有中间一层能够住人，这件事云雀早就已经知道，而在这一层也只有两个房间是用来住人的，上次来到的时候，这里还只有阿若一个人居住的痕迹，这一次却已经多出了不少东西，是那个家伙吧，这个认知让云雀有稍微的不悦，然而快速压下，他不应该在意太多。等他换好衣服走出去时，阿若仍然呆在自己的房间中，没有像上一次一样不耐烦地走出阳台去，尽管此刻仍然有鸟儿在那里鸣叫，被阿若唤作小眠的那只金翅雀似乎因为看到熟人而高兴，振翅飞了进来，云豆呢？云雀漫不经心地想，似乎是因为下雨的天气被自己留在家里了。　　云雀拿了桌子上的点心捏碎来喂小眠，它身材瘦小，没有云豆那种看上去软乎乎的感觉，但是却有着不同的敏捷。小眠再次飞起来，随着主卧房门打开的声音，阿若任由小眠停留在自己的头上，似乎从上次自己出事之后，它就对自己亲近许多，没有以往那样刻意为了保留自己在大自然里毫无顾虑地翱翔而建立起来的隔离感，是担心自己再出事吗？　　“云雀君。”阿若脸上有了笑意，并非那种毫无生气的勉强，而是真实的温暖，或许如她自己所说，虽然对那件事仍然挂心，但她已经学会不再执着。　　并没有继续自己的讲诉，阿若第一件做的事情，是冲一杯姜茶，虽然已经是六月天气，但是淋了雨的话，果然还是小心一点比较好。　　“味道可能不大好。”阿若将茶杯递过去，云雀接过捂在手中，外面的急雨带来的冰冷感觉渐渐散去。　　“云雀君，可能不是很清楚吧，虽然在灵术师中占卜盛行，但是事实上真正的预言很少，因为预言是不准确的，它实际上只是提供了一个可能。而且由于人类自身的限制，真正能够做出准确预言的人很少。但是妖精不同，他们具备人类所不具备的能力，但是让它们占卜，是需要付出代价的。虽然，妖精中存在对人类友善的族类，但是实际上它们有着自己绝对不能破坏的法则。而占卜妖精就是其中一种，事实上它们很狡猾，只在自己认为能够做出对自己有利的交易的时候出现在人类面前。因此灵术师是禁止向妖精问卜的，因为它们随时可能挖下陷阱。我不知道我的母亲与她碰上的占卜妖精做出了什么交易，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获得了自己所需要的预言。”　　阿若抿了一口姜茶，驱散寒冷之感。这是她在知道那件事之后，第一次对旁人提起，为什么呢？她害怕细思，种在心底的种子终究会发芽，可是它究竟会开出什么样的花朵。　　云雀少见的有耐心，没有问对方为什么忽然停下，小眠再次飞到阳台上去，加入它的同伴的合奏。　　“那个预言是，如果她选择合适的结婚对象，将会诞下和自己的弟弟妹妹具有相同程度能力的后代，而那个合适的人是我的父亲，李晓。当时，我的父亲正在追求我的母亲，但是母亲因为有喜欢的人一直拒绝，但是在知道那个预言之后，我母亲抛弃了自己原本的恋人而选择了我的父亲。那之后，果然就像预言一样，我母亲怀上我的时候，族中的长老断言，母亲腹中的婴儿将会是一个强者。”　　颇有些像叙述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事情，阿若的态度从容平和，如果不知道后面的发展，云雀或许会以为她是在骄傲。身为强者，不管有没有意识到，都会有那么一种自负，区别只在于它的表现形式，有些人表现为对旁人的排斥与傲慢，有些人却表现为对他人的包容与平和，只有真正遇到对手的时候，才能够将他们与周边的人区分开来，究竟是自信还是自负，究竟是宽容还是懦弱。　　中途安倍家的人乃至李家的人打来了电话，大抵是因为已经收到庄玖突然出现的消息，她在这种节点突然的出现，无疑会带来很多麻烦。约定好第二天进行商讨，阿若挂断电话，而云雀，事实上他的手机也在震动，但是猜得到内容究竟是什么，也就没有接起的打算，这些事情，草壁就足以处理，至于明天的事情，或许只有他知晓全部之后才能真正做出判断。　　“但是，那个时候，我的舅舅小姨已经越来越出色了，母亲开始意识到，就算我同样成为那样一个同时具备强大的灵力与强大的体术的人，也只不过是他们的追随者，她希望我，她的女儿，作为她的意志的传承者，能够独一无二。这个时候，那个妖精又出现了，带来了另外一个交易，它交给我母亲一个咒术，牺牲腹中婴儿作为术师所具备的能力，将其完完全全转化为在灵术上的才能……”　　“我母亲终究同意了。为了避免被族人发现，她找了一个理由去往普通人的世界生活，我的父亲没有发现她的目的，又或者发现了，但是仍然决定纵容自己妻子的选择。”省略中间的过程，直接阐述结果，母亲是否经过挣扎已经不再重要，不仅仅以为她并不清楚，也因为结果已经很明显，她同意了否则不会有现如今的自己。　　“但是妖精的交易，真正的目的只是为了获得强大的灵力，那个咒术的实质是以生命力为代价获取在有限的生命中无限的潜能，而它所等待的时刻，是婴儿降生，具备强大的灵力却不具备反击功能的最弱小的时刻。那个时候，因为被泄露的灵力所吸引，大批妖怪出现在母亲藏身之所附近，父亲为了保护我和母亲死亡。如果不是舅舅小姨赶到的话，或许我和母亲终究也不能逃过。但是那之后我母亲就疯了，或许是因为这件事造成的后果，或许是因为父亲的死亡，我不知道，因为在十二岁之前，从来没有人告诉我我的母亲仍然活着，只当做她在我出生的刹那就已经随着我的父亲一起死去。”　　阿若顿了顿：“三年前，我刚知道的时候，做了一些蠢事，几乎要毁掉自己，不过后来被瞒了下来，因此丹尼尔奥凡德并不知道这件事情，所以才会以为可以用这件事来打击我。”　　云雀在她叙述的时候没有发表任何评价，直到她终究结束对过去的讲诉，那是她出生之前所发生的事情，她只是被动地承担着自己母亲的选择所造成的结果。云雀眯了眯眼，注视坐在他对面的人：“你还有什么没有坦白吧。”　　阿若抿了嘴，云雀还真是敏锐啊，或者说自己变得太不会说谎了：“云雀君，女生也是需要有一点小秘密的嘛，尤其是对自己的男朋友，因为什么都被知道的话，就会被厌烦了啊。”　　她笑，带着些微俏皮，甚至近乎撒娇，云雀仍然在盯着她，然而对方的笑脸就像是完美无缺的屏障——她不会告诉自己，至少在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