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成合作之后,罗恩就将自己掌握的情报和盘托出。不得不说,乌鸦的名号在这片土地上远比在意大利管用,毕竟她活动的主场从来不在意大利。 这次委派罗恩前来的是玛吉斯,罗恩并没有安格尼斯涉入其中的证据,这也就是罗恩之前不得不进行那个计划的原因,带着安格尼斯的武器进行袭击,而后自杀的话,安格尼斯很难抽身,何况他们原本就是背后的推动者。 “那么,云雀君你确定要前往那个晚会吗?”阿若已经打定注意要去会一会玛吉斯,出人意料的是云雀也决定前往,但是云雀的脾性可不像是能够好好参加这种场合的人。 两个人坐在云雀办公室内的沙发上,连日来的搜查已经差不多结束,阿若此时懒洋洋的倚靠着沙发扶手,手里拿着随手从云雀书架上抽出来的书:“不过也好,省得我再去费神弄请柬。” 云雀的身份,原本就能拿到请柬,而阿若则原本是将主意打在了其他人身上,如今云雀要去,她省得麻烦自然是乐意的。 同为东方人的面孔,同样出色的容貌,远远看去如同璧人——只要不想到男人的身份的话,玛吉斯手中拿着高脚杯,里面的香槟有着醇和的颜色,在微微的晃动中散发香气,以他看来,这柔弱如娇花的女子只能是作为那位狂傲的云守的点缀,而不值得牵挂于心。 玛吉斯活到这把年纪,又是这个位置,自然不缺城府,面上装饰出热情的笑容,以宴会主人的身份上前与云雀一行打招呼。 “听说林小姐来自中国?”玛吉斯笑问。 “是的。”阿若笑着点头,林悦,自然也是她编造出来的身份,却并非在西西里时那般随用随弃的,而是她同时使用的几个身份之一,在美国读大学时,她便用的这个名字。有据可查的资料,总是更容易让人放松警惕,因此她这次选择了这个身份。 “那是一个很美丽的国度。” “谢谢夸奖!” 几句闲谈,玛吉斯风度翩翩,大抵总有那么些人能够将自己一分两面,掩藏起自己的本性。玛吉斯自然还有其他客人要招待,彼此心知肚明的试探点到即止。 宴会之上,华光璀璨,即使不作为彭格列的云守,作为风纪财团的boss,云雀不喜旁人亲近的性子也是众所周知,身处这觥筹交错之中,不免应酬,却少有罗唣之辈。阿若跟在云雀身边,谨记自己给自己的角色定位,温文尔雅的举止之中带着几分柔弱之意。 可惜总会有那么些人不识趣,眼下,就有那么一个人,疾奔而来,无视云雀的一脸冰寒,试图越过这一障碍抓住阿若,眼见阿若一脸头疼模样的躲到了云雀身后,犹自热情道:“小悦你还真是容易害羞呢,过来让我拥抱一下。” 安娜是她的大学同学,她有着火焰一般的长发,绿宝石一般的双眸,性子亦如夏日骄阳,灼烧似火,阿若出身道家,纵使并未修得出家人的清心寡欲,心性到底是有几分冷清,实在是招架不住这样的似火热情。 幸而很快就有人制住她,赫尔穆特有着传统德国人的拘谨守礼,对着自己的恋人,笑容温和:“安娜,小悦不喜欢你这样你又不是不知道?” 像被顺了毛的猫,安娜:“还不是因为太久不见。” 有赫尔穆特在场,阿若才安心从云雀身后走出来,她实在是不想重复被拥抱到窒息的可怕过去。提前自宴会退场,阿若与安娜自寻了小店安坐闲谈。 “现在看到你和赫尔穆特这样,我算是安心了。”安娜与赫尔穆特彼此相爱,但是中间却有不少波折,就在前一个月阿若才从电话中听到他们在一起的消息。 “如果不是小悦你当初的鼓励,我想不会有今天吧。”安娜啜饮一口鸡尾酒,“刚才在你旁边那位先生就是小悦你喜欢的人吗?” “……”阿若短暂的迟疑让安娜脸上欢悦的神情转换为犹疑,“怎么了?” 她很少见到阿若这样的神情,她眼中的阿若很强,似乎永远都不会出现让她感到为难的事情。 如果对面是知晓她身为灵术师的过去的任何一人,阿若或许永远都不会开口。 安娜是恋爱中的女子,对于感情再敏感不过:“是发生了什么吗?” “不会有未来的。”阿若语气漫不经心。 “小悦,”安雅正视她,“我知道你所看的世界大概是和我们不同的,但是感情上的事情的话,是两个人的事情,不能由你一个人宣判终结。”此时的安雅并非向日所见的她,语气里的郑重让阿若一时无言。 “不过随口说了一句罢了。”阿若终究笑道,“其实只是我多愁善感。” 她们不再提及这个话题,只叙起离别后长短寒凉,直到云雀拨了电话过来。 “抱歉,我该走了。”阿若道,两人笑着道别,纵使知道再会未必有期,相识日久,他们不可能对阿若的身份毫无察觉。 走出店外,夜色微凉,天幕中三两星辰闪烁,一辆外表看起来普通至极的黑色汽车在阿若面前停下,滑下的车窗中露出云雀的面庞:“上车。” 阿若在云雀身边坐下,故友重逢的情绪仍然在阿若心中存留,使得阿若一时心思恍惚,直到云雀皱了眉问出第三遍她对玛吉斯的看法,阿若才回过神作答,其实云雀对于她的耐性已经算是极好。 “能力姑且不论,他暂时没有对我起警戒心。但以时间来看,要让他动作恐怕还要加一些催化剂,毕竟他与玛吉斯并非附属的关系,那边的紧迫感不能够直接作用于他。” “如果那个男人足够聪明,他会知道怎么做。”云雀正靠着椅背休息,闭着眼睛道,阿若知道他所指的正是她曾经指出的玛吉斯家族中的可疑者,在这一点上,他们以不同的思路做出了相同的判断。 回到住处,阿若走进自己的房间,将房门关上,一个人躺在床上发呆,没有开灯的房间一片昏暗,此刻占据阿若更多思绪的并非玛吉斯的事情,而是安雅所说的话,两个人的路途……吗? 尖锐的疼痛从胸膛传到四肢百骸,阿若一瞬间脸色苍白,强撑着起身去摸索被自己藏起来的药丸,连指尖都在颤抖的痛苦,阿若却没有喊哪怕一声痛,将黑色的药丸吞下,痛苦慢慢缓解—— 七年前,阿若为了对付庄羽而违反了灵术师的法则被反噬以至于灵脉全部被震碎,灵脉是灵术师施展咒术的基础,沦入这种境况的灵术师拥有灵力却没有反抗的能力,无一例外地成为妖怪追逐的目标。只是当时阿若因为失去所有灵力避免了这种境地,是以她这些年才能够这么逍遥,近几个月,她的灵力却时不时出现这种突然恢复的状况,考虑到可能的后果,她不得不加速解决这件事情。 不是没有考虑到和云雀接触可能会被发现异常,因此特地配了药丸来抑制这种状况,没想到……已经严重到了这地步,究竟还能够支撑多久。 方才巨大的痛苦依旧残留着痕迹,面色惨白如纸,阿若踉跄着起身走到窗前,勉强按下电动窗帘的开关,而后侧靠着落地窗缓缓坐下来。 今夜月色皎洁,投在地面上一片霜白,依旧没有开灯,整个房间陷落在恍惚的如落入水底的明亮中——只是终究没有丝毫温度。 她将手举在月光中,看着右手手背,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唯独那种灼烧到心底的痛感清晰提醒着被她涂饰覆盖的黑色的图腾。 她陷入恍惚当中,如同周围的月色一起,为什么,明明知道放弃是最好的选择,还会感到痛苦——只有仍然怀抱希望,才会产生的情感。阿若苦笑,这便是所谓与理智背道而驰的情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