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后,再没带有恐吓性质的东西寄到川上宅过,管家回忆那天送来包裹的那个人,鸭舌帽盖得低低的,没有任何特征,查看周边的监控也找不出端倪,宁静了一阵子,在黄濑凉太渐渐安心下来的时候,一个从天而降的花盆让所有人再次紧张起来,好在有保镖,没受到任何皮肉伤,这件明显是有人故意而为的恶质事件因为无人受伤而不受刑事追查,礼华自己雇人追查,然而事发地点周边的监控好像都被人做过手脚,在后面的半年里,也总是在安宁一阵子后,间隔着发生这样或者那样的人为‘意外’事件,礼华取材后报给警视厅,然而每次都是无疾而终,谨慎起见她打算把川上拓送回爸妈身边,考虑到小不点已经到了该入学的年岁,夫妻俩在爱尔兰买了套房,定居下来了。 这边黄濑凉太接到了一个很有前景的优质剧本,导演是业内最有名气的夏木治之,参演名单里面一票大牌云集,黄濑凉太这次能参与进去,一方面是因为他目前所在的事务所——LAP,是几乎所有导演的首选,一方面,有礼华暗地里帮他争取名额,再者他近年来的名声越来越大,隐隐有新晋为LAP又一招牌艺人的趋势。 不出意外的话,这部片拍出来,说不定会在来年的电影节上获取最佳影片奖,更甚至金麒麟奖,这对所有剧组的人来说都将是受益匪浅的。 这阵子拍片总是拍到凌晨一二点,好在季节已经入春,气候转暖,比起下雪那段日子好过多了。 黄濑凉太打着哈欠,眼睫毛上挂着细碎的泪珠,一走进化妆室就有人催他换衣服,换好衣服,化妆师近前来,今天要拍的情节不需要很复杂的妆面,是故不多久便弄好了,一众人火急火燎吼着开拍开拍,这时忽然发现好像少了个人。 ——饰演男主角的柚院真一不知怎么居然还没到场,这种情况在他身上,目前来说一次都没发生过,也正因为守时,业内信誉非常好。 究竟发生了什么大事,以至于让他打破自己一直以来的坚持? 面面相觑之时,突如其来的铃声扯住了大家的注意力,只见副导演慌慌张张掏出自己的手机,像捧着一个烫手山芋一样捧着它,看了一眼,回头说是藤原助理,导演冷着脸让他接起来,他便按了接听,开了扩音。 “莫西莫西,这边是柚院先生的助理藤原莉香,是真田副导吗?” 藤原莉香的声音里面带着泣音,好似很焦急,副导演看了看导演,回答说。 “是,是我,发生了什么事?” “柚院先生去机场了,我没办法阻止他。” 导演眉头一皱,拿过手机。 “怎么回事?!” “他接了个电话,什么都没解释就叫司机转向机场,我反对了之后,他直接自己打了一辆车走了,我现在正往剧组赶过去。” “多久之前?” “。。。。。。半个小时。。。” “为什么不早说?!” 藤原莉香被导演暴躁的语气吓到了,在电话那边小声抽咽了两下,弱弱地说。 “我、柚院先生让我在他走掉半个小时之后再给剧组电话,不然就要辞掉我。。。” 导演粗暴地挂断电话,转而拨打柚院真一的号码,提示音却是已关机状态,又给藤原莉香打过去。 “航班号知道吗?” 藤原莉香回答说不知道。 导演简直要被他俩给气出心脏病来,一筹莫展之际又有谁的铃声响起,众人看过去,只见黄濑凉太一边接听一边走向角落,才刚迈了几步便顿住不动了,他哑着嗓子,声线微微颤抖。 “礼华。。。礼华酱——” 艰难地深呼吸了两口气,死死咬住牙齿,还是没能抑制住因为颤抖碰撞而发出的响声,接下来说出来的话,每个字都好像是被从牙关里硬生生挤出来似的。 “礼华酱,出车祸了?” 接着静默了好一会儿,大概是电话那边说了什么安慰的话,他再次发出的声音总算没有那么压抑了。 “已经是手术中了是么。。。小拓,小拓受伤了没?” “那就好。。。。。。” “我。。。我这边拍摄正进行一半,恐怕没办法过去。” “好。好。谢谢伯母。” 挂断电话,他两只胳膊垂在身侧,手指紧紧攥着手机,露出来的指节变得苍白,或许是这一刻的黄濑凉太背影太过脆弱——脊背和脖颈挺得直直的,却又仿佛一击便倒,以至于没有一个人忍心发出声音惊扰,但当他慢慢转过身来时,原以为会是一片惨白的面上波澜不惊,他笑着安慰众人。 “不要在意,家里人出了点事,只是做个小小的手术而已,请不要在意。” 然后垂下头,嘴里低声喃语。 “对的,只是一个小手术。” 然而黄濑凉太心里,真的是这样想的么? 他恍然之间忆起昨天,礼华牵着小不点出门时的场景,她也只是平平常常地说‘注意安全,等我回来’。 他前几年出演的那部校园青春偶像剧,在最后道别时,说的是什么? 【——阳光从他背后落下来,耀眼的金发便因为火烧云染得泛红,看上去像一团燃烧着暧昧颜色的火焰般,左耳上的银质耳环也流淌出温暖的光泽,他注视着她,即使背着光也藏不住眉眼里氤氲的温柔,然而这个少年留给她最后的温柔,也只是那句‘等我回来’。】 少年最后还是没能回来,因为在剧本的设定里,他只是个活在回忆里的男三角。 假如。 假如说,礼华酱真的再也回不来了。。。 黄濑凉太打了个冷颤,只觉得有一股风从指端钻进去,沿着四肢,游荡过去,心里面空落落地发冷。 假如她回不来了,我大概也会死掉的吧,即便不是身体,也肯定有某个东西再也不会在了。 有什么声音在叫嚣着,理智告诉他,礼华的伤并不严重,如果他就这样一走了之,浪费掉的不仅仅是礼华为他争取来的名额,还是一次独一无二绝佳的成名机会。 倘若世间的一切都能被理智所驾驭,那倒是极好的。 黄濑凉太走到导演面前,深深鞠下一个躬。 “抱歉,前辈,我果然还是要去一趟才能安心,谢谢您的青睐和栽培,我很抱歉不能和大家继续共同努力下去了,做出这样任性且不负责任的选择,我的内心也痛苦不已,但这段日子里的快乐不是作假,希望以后还有机会得到前辈的指导,以及和大家创造新的未来。” 他抿了抿嘴,轻声说。 “我会赔付所有的赔偿金,给前辈带来了困扰,请原谅。” 说完,不敢再看夏木治之复杂的脸色,转身向外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