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阡陌回到七杀得知紫薰复明时那种热闹自不必说。他重重地赏了瑶依和芷溪,说她们照料紫薰功不可没。喧闹了一天,晚上才得以安静。 夜晚来临,紫薰却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忽然,她听到珠帘动了一下, 这……是他来了么?她第一个念头就是如此。乍一抬头,看见了帐子外一双清冷的眼睛。 那是她第一次看清了他的模样。那个人的侧影气息清冷,不染尘埃,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光华,宛如从幻境之中凌波步来。然而,眉目却带着水墨画般的清俊。 “我终于见到你了……”紫薰起身,靠近那个身影:“我知道你会来……” “听说你病得很重,眼睛又看不见……”那人开口:“我还是没忍住,定然要过来看一看你。” “啊……”紫薰似懂非懂地应了一声:“那么,你以前就认识我么?” 那人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仿佛也不知道从何解释起。 “你很担心我么?”紫薰却无端端的欢喜起来,有些腼腆地低下头去:“真不好意思,我失明后忘记了很多事情……” “我知道……”那人坐在帐子外面,隔着垂落的帷幕也能感受到紫薰的喜悦和羞涩,心中一动,握住了紫薰的手。许久,他才低声开口:“忘了也好……” “以前,你是不是也这样对我好?”紫薰喃喃:“总觉得我们认识好久一样。” 他忽然怔住,看着月光下的紫薰。她说话的神气,眼里的光芒,仿佛是一道光,照进了心中某个密闭多年的角落。那一瞬,只听见簌簌的崩裂声,摧枯拉朽,再无阻拦。 月色皎洁,他怔怔站在那里,看着她在月下对他微笑,眼里带着信任而依赖的表情,那个刹那,时光仿佛一瞬间如潮回溯。 他一把掀开纱帐,抱住了紫薰,喃喃自语:“紫薰,我是子画,你不会忘了我,你怎么可以忘了我!” 紫薰没有明白他这刹那的神色转变是因为什么,只是发觉他的神色在一瞬间倾颓下去,那样的痛苦神色出现在他冷漠如霜雪的脸上,显得如此突兀而意外。 她一颤,却咬紧了唇角。许久才缓缓摇了摇头,低声:“我不记得了……” 白子画的眼神在一刹那凝聚起来。 “紫薰……”他再度开口,声音已经一如平日般冷定:“请你以后一定要珍重,这里还有一些天山的决明子和雪莲,每日熬煮汤汁擦洗眼睛,以免有后患。” “你要走了么?”那样的话,让大病初愈的紫薰骤然一惊,脸色瞬地惨白:“你又要走了么?” “紫薰,你的身体已然大好,我也就放心了。”白子画的神色转瞬冷淡下来,轻轻放开紫薰:“前尘如梦,多想无益,紫薰,你早日安寝吧!” 白子画一抽手,紫薰只觉手心一空,仿佛心里也被抽去了什么一样。空空荡荡。 白子画在帐外微微欠身,便起身离去,再无半丝留恋。 “不!”紫薰眼前闪过无数次的离别,忽然觉得从未有过的惊惶,不由自主追着白子画而去,却只抓到了他的一片衣袖。那个离去的人却为之停住了脚步,回顾。 紫薰终于忍不住啜泣起来,将脸埋在手掌里。 “子画,是的,是的……你是子画!我记起来了……”紫薰低声哽咽,喃喃:“为什么每次你都要离开我呢?为什么每次你都留我一个人?” 白子画凝望着她,态度骤然软化下来。他闭了一下眼睛,仿佛克制住了内心某种汹涌的感情。 紫薰看不清白子画的眼神,却听到他轻轻叹息了一声,重新抱住他,语气转而柔和:“紫薰,记住,我永远爱你。” “好好照顾自己!”最后,白子画只是轻声嘱咐:“不要让我担心。谁都不能伤害到你,紫薰。” “不,别走!”紫薰死死扯住白子画的袍袖,白子画看了看她,狠心一剑割断了袍袖,迅速转身离去。 眼看着那一抹白色渐渐消失在寝殿的尽头,紫薰独自坐在地上,怔怔地出神,风在回廊间舞动,有零落的花瓣吹到她的脸上。她知道,她的心又一次枯萎了。 自始自终、从头到尾,她所等待的皆是空梦一场。如今梦被戳破了,她可以死心了,完全的死心了…… 一瞬间,紫薰似乎变得相当疲倦,眼神迷茫地望着冷月,唇角一扬,笑了,淡淡的,温柔的笑了。 子画,我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