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胤一皱眉,不由看向跪着的紫薰。紫薰见状,忙低头上前恭恭敬敬捧着盆到了衍道近前。 衍道见她神色恭谨,心里也舒坦了一些,道了声:“今日倒是守规矩的很。”他说着下了床,不再看紫薰一眼。 紫薰不得命令不能起身,只能捧着水盆直挺挺跪着。 待常胤将他服侍妥当,衍道这才收回目光看着跪着的紫薰,似笑非笑道:“仙门自有仙门的规律。本尊这般做,你可会明白本尊的苦心?” 紫薰一笑,俯首道:“师祖都是为了弟子好,弟子十分感激。” 衍道看着跪地低头俯首的紫薰,眼中渐渐流露一丝旁人察觉不了的冷色。 一天下来,紫薰算是明白了衍道所谓的学规矩是什么,说白了就是苦役,伺候饮食梳洗还是最轻的活。但凡衍道想要什么,立刻便要去拿来,她被折腾得来来回回,又累又饿。直到月色偏西,紫薰才拖着一身疲惫回到了癸殿中。她累极了,连霓漫天为她留着的饭菜都来不及吃一口就沉沉睡去。 第二日照旧前去三清殿。衍道冷眼看着紫薰一声不吭,任劳任怨,就算有心要发作亦是抓不到把柄。 这一日午后,衍道忽然兴起,说道:“常胤,去备着新鲜瓜果和香炉,我们去水榭抚一曲如何?” 常胤见衍道难得有兴致,连忙欢喜答应,于是收拾一番,便陪着衍道往水榭去了,紫薰自然也只得跟着。 水榭建在荷塘边上,如今入秋了,荷叶已成了深绿色,有些甚至变黄,落在了水面上浮着,有些萧瑟寥落。 衍道到了亭中坐下,试着弹拨了几下琴弦,眸光一闪,笑着对常胤道:“看来真是老了,这音律怎么都校准不了!” 常胤连忙笑道:“师祖可不老,多半是这琴不好,所说好琴,真真当属师叔祖那把独幽。” “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衍道抿了一口茶,笑道:“是了,独幽真是一把绝世之琴。” 常胤微微一笑:“这有何难?那把琴如今可不在那含光殿么?不若去取来如何?” 衍道一怔,随即笑了笑,问紫薰:“浅夏,你可否去取来?” 紫薰一听也不是什么难事,她正要答应,可是一抬头看到衍道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得意,心头咯噔一声,良久才道:“既然师祖想要那琴,弟子去取来便是。” 常胤低头一笑,对她道:“早去早回,别耽误了师祖的雅兴!” 紫薰看着常胤的笑容,心中一股不祥的预感笼罩而来。她退了下去,常胤与她说了含光殿的所在便走了。紫薰一边走一边想,可是怎么都想不通为何衍道让她去取琴。 紫薰终于来到了含光殿,找到了那把叫做独幽的琴,她走过去细瞧那把古琴,只见鹿角灰漆胎,蛇腹间冰断纹……便知道不是寻常琴,伸手一拨,琴音清雅如空谷金声,高山玉溜,略略翻开古琴背,果见龙池上方刻草书“独幽”二字。 待她细看时,大惊失色,才发现琴弦皆断,像是有人用利器割断。紫薰心知不好,忽地,她听见一声巨响,殿门砰地一声打开。 沉重的脚步声紧接而来,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已被人狠狠地掼在了地上。那人的手劲很大,摔得她一阵头晕目眩,剧痛入骨。 紫薰忍痛看去,不由大吃一惊,只见一个青年男子瞪着一双通红的眼,恶狠狠地盯着她,他眼中的愤怒与伤心让她心惊胆颤。 紫薰不由一缩,他已一把抓住她,咬牙冷冷问道:“是谁让你动这琴的?!” 紫薰心底一凉,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她知道,她被衍道陷害了! 紫薰见他腰间悬挂宫石,知他估计便是那所谓的师叔祖云阙,云阙见紫薰不语,一把将紫薰甩开。他手劲很大,紫薰被他摔得跌出老远,殿中的桌椅乒乒乓乓被撞翻。巨大的声响令殿外的弟子们都不敢上来。 紫薰怔怔看着云阙,不知要从哪里辩解起。她要如何说?难道说是衍道让她拿的?可是谁可作证不是她割断琴弦?当时的常胤明明知道独幽不可碰,可是依然让她去取,分明就是着让她跌入这设好的圈套中,他怎么可能为她作证?! “到底是谁让你来的?”云阙看着她,眼红如血,恨声怒问。 紫薰一颤,半天,她苍白一笑:“弟子初来,迷了路,误入含光殿,见这琴好看,故而看了看,但琴弦不是弟子弄断的。” 紫薰明澈的目光看入云阙的眼,声音颤抖,含着无尽悲凉:“弟子也是爱琴之人,如何舍得如此糟蹋良琴?弟子知道,师叔祖记挂昔日抚琴之人,是谁碰的重要吗?” 云阙定定看着眼前墨发凌乱,身影单薄的女子。她在颤抖,可是那一双眼却这么明澈如镜,照出他心中深藏的一切。 云阙终于回神,他放开紫薰,踉跄站起身来,低低地道:“你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