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画记忆中,紫薰总是温柔地笑,但是他知道,她骨子里是个极坚韧的女子,一向比自己决断。她喜欢的时候,便义无反顾地来到长留;她不再喜欢了,便一刀斩断与自己的所有联系。 他以为,他会舍得下她,可是,他却惊骇地发现,当他认识到紫薰真的离开自己的时候,那一刹那,自己被心中的伤痛淹没,此后半年,时常反复,难以对人言。 紫薰一个人在外头,可还安全,她的寒症是否有发作?是不是也和他一样,想到从前的日子,想到……自己……他都很想知道。 他漫步出了殿,露风台上微风吹过,分外清凉,他不由沉了口气,握住了手中的护身符,上面刻着的两句话“长发绾君心,九死不相离”此刻却是分外刺眼。 “紫薰,”情到深处,他唤她的名,声音带了一丝沙哑。 “尊上,”狂喜的声音从殿外传来。李蒙倏然掀帘进来,连拜礼都没来得及行,喘息道:“找到浅夏的下落了。” “尊上,”李蒙道:“近日我们在梵净山,遇到一个女子,很是像浅夏,我让弟子们打探了,这是信函……” 白子画一把夺过,拆开完好的火膝封口,取出其中的折叠的绢布。这封信极简略,起始之处写了伏唯再拜之后,只书了一句话:梵净山林。 白子画呼出了心中一口浑浊的气息,有一种大劫之后的如释重负之感,半年来淡肃的神情终于隐现笑意。紫薰,我终于找到你了。 他立刻扬声喊道:“来人!将殿中的灯都点起来!” 他来到书案之前,提起一旁的朱笔,沾了墨汁,一口气写下了几道文书,又仔细思虑了一遍,确保各方面都没有遗漏了,方松了口气,靠在身后凭几上,吩咐李蒙道:“将这些交给东华上仙!” 李蒙心惊肉跳,他适才站在白子画身边,虽然没有敢看仔细,但余光还是瞥到了几个字眼,一下子长跪在地,恳声求道:“尊上,弟子斗胆敢问一句,尊上是否打算亲自去寻浅夏?” 白子画负手站在殿阶之上,声色淡漠:“是又如何?” 李蒙一直侍奉白子画,知道他下定决心了,膝行着碎步过去,拉住白子画的衣摆,苦苦劝道:“尊上请三思,弟子您不放心浅夏,如今既然知道了下落,也是大喜之事,不妨遣弟子去接。梵净山路途遥远,长留不能没有尊上,尊上实在不能离开啊!况且若是师祖知道,恐怕又是不小的风波,于浅夏何益?” “李蒙,我明白你的意思。”白子画沉声道:“我意已决。我与她之间的事情,实在是我对不住她,若不亲自前去,又如何表示得了我的诚意?我离开的日子,长留琐事,东华上仙会打点好,你不必忧心。” 李蒙叹了一口气,知事已成定局,于是应道:“是,尊上!” 这些年朝夕相处,情感相系,白子画可以说,自己是世界上最了解紫薰的人。紫薰外柔内刚,天性里有着一种执拗。当她深爱自己的时候,便是义无反顾的追逐。可是当她放手了,那便是真的伤透了心,再也不肯回头。紫薰,你若不愿意回头,也没有关系。这一次,换我来追寻你吧。 绝情殿的月光清冷,照在白子画身上。他的唇角笑容微微翘起,半年沉寂下去的他,终于又有了鲜活的心气。他暗自下定决心,紫薰,那断掉的姻缘,我想要将它续起,与你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第二日一大早,白子画就踏上了出发的路途。刚进入梵净山的地界,就有弟子匆匆赶上来迎接,跪拜道:“弟子参见……” “免了!”白子画摇摇手,将他的动作拦下:“出门在外,不必惹人注意。这些礼,暂时就不必行了。浅夏在哪里?” “我听村人说,浅夏是半年前来到这里的,期间一直是檀凡上仙照顾她。她和檀凡上仙经常到村子里看病施药,颇得村民爱戴。” 白子画淡淡道:“先莫要声张,安顿下来再说。”说罢,复向村里走去。 这厢紫薰才起床,随手挽起长发,打开门一瞧,并没看见檀凡的身影,去了灶房,见锅里正熬着粥,檀凡却不知去哪了。 紫薰有些慌神,这一大早的,檀凡能去哪?好在没过多久,就听得檀凡的足音传来,紫薰匆匆迎了出去,就见他拎着一只山鸡,大步走了进来。瞧见那只鸡,紫薰满是惊诧,不解道:“这只鸡...” 檀凡微微一笑,回了句:“从林子里捉来的。” 紫薰还是不懂,这好端端的,他怎么捉一只鸡回来,于是问道: “咱们是要把它炖了吃吗?” 檀凡笑了,进了灶房将鸡搁下,见紫薰还是懵懂,转过身,对着她笑道:“咱们先养着,过阵子再杀。” 紫薰眼瞳一亮,方才明了檀凡的用意,是要养着这鸡留着下蛋的,脸上忍不住噙上梨涡,喜笑颜开地说了句:“那往后都有鸡蛋吃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