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尘然撩起袍角,坐在老翁的旁边,从怀中摸出了昨晚剩下的一壶青酒,摆放在两人的面前,笑着开口道:
“可否同我说说?”
一边说着一边为老翁的酒缸中倒酒。
他喜欢听故事,尤其是喜欢听这种饱经风霜苦楚的长者所讲述的故事。
不多时,小王爷也走了过来,盘腿坐在陆尘然的身旁,一脸微笑的看着那老翁。
商队不想多绕个几十里的山路,正在为渡河坐准备,还要等些时候。
老翁也不拘谨,接过这碗酒后,迫不及待的小饮了一口,咂了咂嘴巴,享受的眯了眯眼睛:
“这酒好,还怪清的嘞。”
“......”
酒意上脸,驱散了严寒,老翁的嘴中呼着灼热的酒气,便是敞开了话匣子:
“小老儿叫王二,就是这佳木郡的人,不瞒几位公子朝着这条泥鳅河倒酒的习惯,已经有十多年了......”
“小老儿有个娃,人倒是也忠厚老实,可奈何生平最好的就是酒,已经到了一日不饮,就感觉浑身长虱子痒痒的地步了。”
“有天晚上天上下暴雨,他偏偏那天犯了嘴饮,还说什么佳木郡的酒寡淡无味,味道比之什么酒泉相差甚远,不知抽了什么风,非要出去找酒喝。”
“城里头的仵作说我儿是醉死的,我儿怎么会醉死?这泥鳅河水流甚急,便是正常人一不留神都要溺死在水里,哎,可怜我那儿啊,几日未归,小老儿寻了几日,就在这条河里捞出了他的浮尸,定是醉酒后,一不留神踩空了......”
陆尘然面色带着唏嘘的看着老翁。
不过,河水溺亡在此方世界倒并不罕见,尤其是北境,不冻河水流湍急,稍不留神一个踩空,落水倒是无碍,要命的是寒冬之际,绝大部分落水者死于失温。
只是从那老翁摸棱两可的话语之中,他却是听到了一处关键之地。
酒泉?
同《神异经》上所撰的玉馈泉是同一处吗?
此地是佳木郡所辖,书中记载的却是北境向西四千里......
老翁又是朝着嘴中倒了一口酒,或许是随着岁月的流逝,中年丧子之痛倒也是逐渐地看开了,悠悠而言:
“后来啊,小老儿将我那死去的儿带回家,入殓,只等我儿头七一过便下葬,这几天,我儿的尸体没有半点腐烂的痕迹,一点儿浮肿看不出来。”
“也就在我儿下葬后的一个月,还有小孩在这泥鳅河边看到我儿站在河中,朝着过路人讨酒喝——”
“......”
听到这儿,陆尘然的心中不由得生出了几分好奇。
尸身不腐,有幼童观其魂?莫非这老翁的儿成了这泥鳅河的酒鬼了?
“后来呢?”
“......”
“小老儿找了个算卦先生,他为我儿算了一卦,说我儿成了那漂泊四野的孤魂野鬼喽,可怜我那儿嘞,即便是成了鬼,也想要讨碗酒喝。”
“这不,一来,为了让我儿安心,莫要伤及无辜,小老儿便每日辰时都来这儿给他倒酒喝,二来,也是对路过人施把手,不想再有人不甚落河溺亡了,承受小老儿的丧子之痛了啊......”
“......”
陆尘然深深的看了一眼老翁,拍手称赞道:
“老乡大善啊。”
小王爷却是蹙着眉头盯着面前这条湍急的泥鳅河。
若是不走官道,直接从这儿渡河去佳木郡,能少走二十里山路,这泥鳅河虽然不宽,但水流却甚是湍急,每年赶时间渡河不幸溺死其中之人不少。
可是为何这么多年,泥鳅河上面连坐桥都没人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