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官差骑着两头毛驴,走的也不快,我的肩膀上拷着板夹,被他们用链子拉着,快步的往前走。不过半天的时间,我已经累得走不动了,我们便在一家客栈暂时休息。 我的枷锁被卸了下来,胳膊痛的无法活动,但,饭还是要好好的吃的。 刚刚坐稳,就看到老板讲上好的饭菜端了上来,两位官差很诧异,自己明明只点了一斤牛肉和半壶好酒,老板说,已经有人将餐费交了。这个神秘人还准备了两个房间供我们休息。 只听两位官差在旁边嘀咕:“有钱人真是不一样,发配巴蜀,跟游玩似的。” 第二天清晨,我们要上路的时候,小二牵来一匹看起来很健硕的马儿,还有一辆车。店小二将一包银子扔给他们,要他们坐马车。二位官差如获至宝,遂答应了,赶着马车上路。 就这样,我们行进了两天,起初他们还算客气,但时间长了,又凶相毕露了。 一路都走的官道,偶尔会有行人路过,两位在前面赶车,我一人坐在车里,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被一个粗暴的训斥唤醒,只见两位解差推开车门朝我大叫道:“还真睡了?” 此话一出,另一位年长一点的,用脚踢了踢我的腿,我慌忙将自己的身体蜷缩在角落里。 透过帘子,隐约往外看。此时已至夕阳西下,且行进至僻静的乡道。 “哟,还躲呢,你就是对我们哥俩投怀送抱,我们也未必敢碰你,要知道之前在临安的时候,听了你不少传说,什么纠缠两位世子,勾引小侍卫什么的。我们是正派人可是不敢碰你,就放一百二十颗心吧。” 我低头沉默,不与傻瓜论短长。 “喂,滚出去赶车,让我们也休息一会儿。”年轻男子叫道。 我只好起身沿着轿沿爬着出去。爬到门口的时候,年轻解差用力将我从马车上推了下去,刚刚下过雨的地面上满是水坑淤泥,我就这么生生的跌进泥坑里。泥水将我本就单薄的衣服浸透,尽管此时已经立春,但还是感觉到刺骨的寒冷。 年长一点的男子笑着说:“你看看她,现在又脏又丑,要是让世子知道了,不知道要恶心成什么样了,现在连我们这些没见过世面的乡村野夫都看不上的,估计世子要用脚踹了。” 我听得出来,他们口中的世子世赵竑,心里顿觉不妙,或许前往巴蜀的路上,我就会被他们整死,所以我趁着这会儿慌忙起身,准备逃走。 年轻男子快速跳下车,几下功夫就将我追上,用手抓住我的头发,狠劲儿的往后拽,只觉得头皮被扯得钻心的疼。他嬉皮笑脸的,手里握着赶车的皮鞭,猛的抽在身上,我一个没站稳,再次跌入泥坑里。 “大哥,你说世子们会不会就这样打她?”说着,便又是一鞭,抽在我的腿上,一阵锥心的疼,我还来不及去护住,后背和大腿又是几鞭、痛的不知所以。 我低声哀求道:“求您,求您别打了。” 脸上有黏黏的东西往下淌,伸手一摸,居然是血,再看看胳膊和脚踝,早已皮开肉绽了。 年长的男子此刻意味深长的看着满是伤痕的我,又看看渐渐暗下来的天空,还有越来越偏僻的周边环境,将年轻男子拉到一边,嘀咕了几句,男子便停下来,将皮鞭放回车内。他们一道将我背回车内。 此刻,我已经完全失去了反抗能力,只能蜷缩在墙角。 男子的声音变得温柔起来,年长一点的男子蹲下身子慢慢地挪到我身边,用干布帮我擦脸和头发,我用力推开他,只觉得浑身皮开肉绽般的疼痛。 年轻男子也进来,把车门关好,以跪地的姿势停在我身边不远的地方,开始上下打量我。 年长的男子说:“你可知道,我们得了竑世子的命令,要在半路了结了你。可是呢,我们兄弟不忍心看着你一个大姑娘就这么去了。” 说着,又伸手想要帮我擦身体上的泥水。我觉得恶心,伸手阻止。 年轻男子说:“你若依了我们兄弟俩,我们就将你安全的送往巴蜀,若是不依,就不要怪我们心狠。这林深树密的,少不了豺狼虎豹的,就这么把你扔出去,明天就是一堆白骨。” 我摇着头,双手用力环绕着自己的肩膀,双腿蜷起努力的与上身折叠,满眼恐惧的看着他们两个。 年轻男子开始褪去上衣,中年男子也慢慢爬过来,开始上下其手。先前被打得衣不蔽体,此刻便如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了。 这时,车外响起一声闷雷,两人吓了一跳,将头探出窗外,知道只是雷声之后,便又开始向我靠近。年轻男子如饿狼般的直接扑过来,将我的上衣拉扯下来,嘴里还念念有词的说:“看这细皮嫩肉的,好好服侍小爷我,管保让你舒舒服服的。” 我挣扎着,推开他,他又扑过来,年长男子在一边猥琐的笑。 这时闪电划过天际的声音瞬间传来,紧接着似乎劈到了大树之类的,噼里啪啦倒下来,结结实实的砸在马车顶上,发出剧烈的响声,有一根树枝从马车的窗口直戳进来,吓得两人慌忙往后退。 “妈的,什么东西?” 两人兴致全无,遂穿上衣服跳下马车,踩着泥泞的小路,一瘸一拐骂骂咧咧去用把树挪开,但树很大,他们想办法,用脚替,用肩膀扛。风很大,雨很大,听不到他们说话的声音。 我灵光一闪,现在正是逃跑的时候,便忍者剧痛,悄悄的爬出马车,从他们看不见的马车另一侧,慢慢往外爬,身上的伤被雨水淋着,彻骨的痛。 我在满是污泥的土路上一点点的爬,没有目的只是往前爬。爬到草丛里,雨水侵蚀的伤口已经些许麻木,却增加了草木划身的痛,草也在伤痕上拂过,犹如尖刀削肉般的淋漓,痛进骨髓。 我已经失去了意识,只机械的往前爬,迷迷糊糊中竟感到一丝温暖,但眼皮似乎有千金重,我睁不开眼。意识慢慢清晰时,才意识到那股暖意甚是蹊跷,慢慢睁开眼睛,竟看到一只老虎在我面前不远的地方来回的踱步。我被吓了一跳,身体往后缩。 它就这么看着我,也没追上来,只是看着我。脚步试探着往前挪了一步,轻轻地,像是在试探我的反应。对于这样的猛兽我是第一次遇见,听闻老虎可以一口将人吞下,连骨头都不剩。我想,它定不会对我这到手的猎物手下留情。这会儿一定在心里想是一口把我吃掉,还是拖回去和同伴一起分享的吧。 就在此时,两位解差许是觉察出我逃走了,沿着血渍朝这边飞跑过来。大雨稍有些缓了,他们只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完全没有看到在不远处的那只老虎,此刻前有猛虎,后有追兵,我已经放弃了生的希望,只闭上眼睛等待死亡的来临。 “啊......”一声大叫,将我从妥协命运的深渊中惊醒,只见猛虎在我不远的地方,将那年轻的解差的脖子死死咬住,他大叫了一声,脖子被咬断,头和身体分开两截,掉落到地上。第一次见到这么血腥的场面,吓得我快要窒息了。年长一点的解差看呆了,等反应过来了,便转身朝回跑,猛虎纵身一跃便将他按倒在地,利爪在他的背上划出深深的血道子。他哀嚎着,双手奋力往前爬,却被猛虎死死按住。猛虎朝他腿上咬了下去,瞬间血光飞溅,没了右腿,紧接着四肢被均被咬下,他不再动了。 雨已经停了,我坐在原地,被吓出一身冷汗。 我闭上眼睛,不再去走动,等待成为老虎的下一个猎物。 猛虎嗅着那些残存的骨头,看看还有没有可以食用的部分,看来真是饿极了。 这时,它抬眼看着不远处的我,吐了口气,缓缓的朝我走来,我们的距离由最初的十五尺,慢慢地缩短,缩短......死亡的气息越来越浓,已经闻到了从它身上散发出来的血腥味。 “嘿。”只听不远处一声大吼,一个大石头随着声音击了过来,刚好打在大老虎身上,老虎不甘受辱,猛地回头,只见远处有一个白衣少年站在那里,挑衅着老虎,见它回头,忙转身往另一边跑去。 我看得出来,那是玥儿。 我起身担忧的看着远处的他,猛虎已经朝他扑了过去,越来越近,近的一步之遥就追上了。 他跑到悬崖边的一棵树下,纵深一跃,跳离地面,整个身体挂在树干上,一点点向上爬。老虎刚才奋力直追,到了悬崖边,还来不及停住,整个身体跃向悬崖去了,山谷里发出一声悲鸣。 这个动作,一气呵成,但却是拿自己的生命在做赌注,若是没有成功,一定就成了老虎的美食了。 “星辰。”玥儿从树上跳下来,飞跑到我面前,一把将万分孱弱的我搂进怀里,双手颤抖着。我知道他在心疼我。 我伸手扶着他的双臂,上下打量着问:“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我没有,倒是你。是那两个畜生把你伤成这个样子的吗?”他的语气里满是愤恨,恨不得将那两个人从老虎肚子里挖出来,再千刀万剐,撕个粉碎。他回答着,我的内心已经盈满了感动,想要说什么,却发现眼泪先掉下来。忙伸手去擦,他将我满是血诟的手拿开,用他的手帮我的眼泪拭去。 我抬眼看他时,他的眼睛上下看着我满是血痕的周身,眼里有了些晶莹的东西。 “他们没有对我怎么样,我好好的呢!倒是你,刚才那么危险!” “老虎一般对背对着它的猎物更感兴趣,我只有这样才能引开它,才能救你。” 他伸手去触我肩膀上的伤口道:“疼吗?” 我抽搐了一下,他也跟着紧张起来,忙将身上的披风摘下来,给我披上,而他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轻衫。 他搂着我,朝大路上走去。我这才想起来问他:“你怎么会跟来,王妃她不会生气吗?” 他指了指远处站着的两个人给我看,距离有点远,看的不太清楚,但那一身行头我是记忆犹新的,是临安解差们的衣服,我吓得不轻,刚才那两位不是在我眼前被吃掉了吗?怎么会活生生的站着,难道是我在做梦?还是我已经死了?我伸手捏捏自己的脸,很疼,证明自己还活着,忙将身体往玥儿身后躲,我是真的怕了。 “别怕,不是那两位,他们是押解我的。” “押解你?” “我在王府一把火烧了淳妃的行宫,因而获罪,就被送到巴蜀来了。”他说的轻松,我听的却无比沉重。 “你不该这样,在临安的时候我听说了,太子身体不好,皇帝预备在皇亲中寻找一位大力培养,你和赵竑是有力的人选,你这样做不就......” 他伸手堵上我的嘴说:“这样的话我听了万遍,不想从你嘴里说出来。” “可是......” “没有可是,你才是我活下去的意义。” 他拉着我朝前走,这句话虽然温暖,却如此沉重。 他已经不是先前那个弱不经风的少年了,他回头看我,笑得很好看。 他坐在车子里握着我的手,我没有拒绝。他笑着,伸手将我揽入怀里,只觉得浑身乏累,靠着窗子迷迷糊糊的与他对话。 “我觉得老天当年让你在石崖下面发现我,就是怕你一个人在世上孤独,派了我与你一生相伴,所以,你甩不开我的。” 这句话听起来很温暖。 他搂着我,继续说:“这两位解差是母妃的相熟,到了巴蜀会照顾我们,你不用担心。” 我应了一声,也不知道他说了些什么,便和周公见面去了,我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挺乱的,打打杀杀,刀光剑影,对手都看不到脸,只是一波一波的,无休止的争斗,真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