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见她从激动变得手足无措,不禁大笑起来,“你啊。”一只大手抚上她脸庞,“与我说说,今日娘喊你去做什么了?” 令竹低下头,有些脸红,“娘问我为何这般久了还没有消息。” “什么消息?” 她瞪了他一眼,“我与你能有什么消息?” 秦珩蓦然觉得她方才那一瞪有种别样的风情,也适时反应过来,笑道:“你作何答?” 令竹别过头,“我又不是什么神医,也无通晓医术之能,如何能答?” 秦珩没有听出她语气里的僵硬与不自然,只道是她女儿家恼羞了,便将她揽在怀里,“你我还甚是年轻,此事不必着急。若有下回,娘再找你,敷衍了便是。” 令竹可以感觉到这一对母子的情浅,也不多言,微不可闻的一声叹息,她照旧侍候秦珩洗漱睡觉。现如今,两人几乎不回后宫,几将王书房旁侧的小隔间作了王的寝宫。其时不比后世,帝王有森严的规矩作约束,此时晋王要这般做就是这般了。 夜里,令竹没有很快睡着,依着秦珩问道:“君上明日可还上朝?” “自然要上。” “那今日这般一通火,明日君上要做何解?” “不作他解。今日确是我发火太过,枉顾国事,还教老丞相与蒙溪伤了心,做得错事,自是要认得理。” “君上要与两位大臣道歉吗?” 秦珩一时沉吟,他确实有一番思考,是否要如此做?若要做,是在朝堂之上以君王之身道歉,还是将他二人私下里请来王书房?此事若搬到了朝堂之上,便是君王过失,与一般君王发个火可是有天壤之别。可倘若不如此做,二位重臣之心当如何安抚? 秦珩陷入了权衡难决。 默然良久,身侧一个喑哑的声音缓缓道:“甘轼老丞相的小女儿快到婚嫁之年了,君上不如将她纳入宫中……” 秦珩蓦然起身,昏黄的烛光下,令竹冷静自持的脸让他感到一阵不明所以的痛心,“你说的甚?” 令竹道:“快一年了,后宫荒芜,君上便不想添些人么?” “今日母后与你说的?” 她沉吟未答。 “倒真是个尽职尽责的王后。”他突然又睡下去,声音有些冷了,“夜里凉,早些睡罢。”说完他转过身将宽阔的背对着令竹。 令竹心头一阵酸涩,却只得无言。她为着他的冷漠有一些欣喜,却到底知道不是久长之事。前一世,他身侧自顾言希开始便日益热闹,一个接一个年轻靓丽的女子接连入宫,这一世纵然有所不同,君王恩难消,男人性难改…… 然而话虽出口,她心中到底也觉着不服气。 “君上不作考量么?” …… “君上定然是没睡的了。” …… “君上……” “你烦不烦?”秦珩骤然转身,脸上染了薄怒,“前朝正值多事之秋,你却偏要在这里与我作对?” “我哪里与君上作对?”令竹道,“君上若娶了老丞相的幺女,自然一切嫌隙顿消,便不必思虑老丞相心中有何委屈,又抱得美人归,一举两得,有何不可?” “有何不可?”他冷哼,“我秦珩今日在你眼中是沦落到要以姻亲捆锁臣心的无用之地么?我大晋的臣子,大晋的山河,要寄予君王后宫了?” “我……” “你什么?如此荒唐事,今日我且当你不更事不予计较,不得有再次。你若再起这番言论与这份心,休怪本王不客气。” 他说得冰冷,令竹却仿似浑然不觉,将一脸的委屈映在他眼里,“君上可是威风了,如此提议,你便觉得我是心甘情愿么?你当真视我作大义王后了?”她见他满脸不愿搭理的表情,又继续道:“君上不识女儿心便罢了,竟还恐吓我。” “劳什子的女儿心,本王不想识。” 噢,显然是生气了。她蓦然笑开来,“天下红雨般难见了,君上与我生气。” “本王累了,恁地多言,睡觉!” 她笑嘻嘻看他躺下身去,将薄被盖在他身上,自己也钻进去,一双柔软的小手锲而不舍地去搬动他伟岸的身躯,“君上可是大丈夫,却如此小气,几句话也说不得。” “不许闹腾。” “就闹了,珩哥哥都不愿看我,还不许我闹了。”她说罢,眼前的男人便转过身,俊颜上的怒气被明灭闪动的烛光给隐去了,她露出胜利般的笑容,嘴上讨好道:“我若只是裴令竹,只希望珩哥你一生一世看我便好,与我终老便好;可我偏还又是晋国王后,君上子嗣乃国之大事,一年未有消息,我岂能不为君上作打算?” 句句在理,字字在心,秦珩的怒气一下便消了。 “你作如此想?” 令竹叹气道:“真希望君上不是君上,令竹便能与你粗茶淡饭过一生了。” 他望着她灯下的容颜,在此刻仿佛突然有些体会,像她白日里化解君臣之间那样,女人似是天生便有以柔克刚之力。他方才明明是觉着生气的,如今几句话便又不气了,听着她的叹气,更是有一丝心酸。 “你喜欢那样的日子?” “也谈不上喜欢。”令竹道,“却总觉得好过看君上日日为国事心力交瘁,可君上若真不是君上了,又不好。秦珩该天生便是有为的君王,哪里能像个普通的农夫那般去劳作生息,若真那般,也是折损了。” 秦珩听得笑起来,“我还未有多言,偏是你,自顾自竟愁上了。” 她微微瘪着嘴,不再说话,钻到他怀中去了。 他搂住她,轻轻拍她的背,“明日你倒是可以去一趟甘老丞相家中,他那幺女与你年岁相仿,你若觉着寂寥了,可与她叙叙。” 令竹心中明白他的意思,乖巧答应了,又笑道:“那……不将她纳入宫了?” “还讲?” 这一次她没有再纠缠此话,丢开了一切身份之累,只当自己是个寻常人家的妻子,听着夫君对自己的忠诚,哪怕只是一时的,她也是开心的。她开心得无法自抑,学着从前秦珩的样子,把手伸进他衣衫里去了。 不多会,他喘起粗气,立时便反客为主。 “晚些生子有何不好?”欲色极强的声音飘入令竹耳中,“十月怀胎之事,可不只是你苦。待你喂饱我,再生也不迟。” 她听得全身都染上了绯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