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书城网

字:
关灯护眼
我的书城网 > 怀玉何罪 > 家怨

家怨

怀子满裹着一身热气从屋外进来,跨门槛的时候,他撩起长袍又放下,广袖轻轻从袍子上抚了过去,像是掸掉了什么了不得的尘土一般。他面色铁青,本就生得端庄肃穆的一张脸此时瞧去更是严厉了许多,他的眼神一点点地从屋内几个人身上转了过去,及至到了怀玉身上,才略略有些缓和。    他向怀玉招招手,道:“阿玉,回屋里去。”    怀老夫人将拐杖笃笃地敲在地上,出言喝道:“混账!”老太太在家中原也是说一不二的主,享受的是媳应孙听的待遇,如老太君般,有一言便行一事,不许旁人多话。    可偏生,怀子满也是个硬气的,他道:“阿玉,出去!”    怀玉被两人一喝一令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打量了怀子满的神色,却见他的额头青筋爆出,脸上露出的是从未有过的神情。怀玉见惯了怀子满平日里风轻云淡的样子,知道他即使入了狱也是淡淡的,好像没有什么值得在意的。而今也只见过他两回露出了别样鲜活的神色,一回是那夜在书房里,一回便在今日。    她微微一愣,脚下却未曾在犹豫,一步步向怀子满走近,他的背影算不得宽厚,却也遮去了大片的天光,只有淡淡的一层勾勒出他的轮廓,反倒衬得整张脸暗在了阴影里。只当怀玉一步步走近之时,她才发现怀子满已经激动到眼角都在微微地抽搐了。    这下怀玉便有些舍不得离开了,她露出了担忧的神色望向怀子满,怀子满微微颔首,道:“听话,回屋里看看你娘。”    怀老夫人几乎要气倒在了椅子上,她指着怀子满,对怀大夫人道:“你看看,我怎么就生出了这样的儿子?往日的圣贤书都读到了狗肚子里去了?满口的之乎者也却连孝敬母亲,敬重哥嫂也做不到,还有脸自称是大儒?”    怀玉正要擦肩而过,蓦地看到怀子满涨红了脸,冷冷一笑:“这劳什子的大儒我也不耐当,别人不知我这大儒的名声是如何来的,难道在座的还不知晓么?”    怀二夫人忙一推婷娘道:“你出去玩罢。”又对怀子满道,“小叔可是还一直记恨着当年的事?平心而论,父亲肩上担着一家子的责任,纵然有心助三叔,也要想想我们这些妇孺,父亲当年所为也是无奈之举,小叔你要理解。”    婷娘顺从地从怀二夫人身边走开,小姑娘的身姿挺拔如松,仪态端方的,只是面向怀玉和怀子满的那张脸,五官挤弄在一块儿作怪。怀玉只是看了一眼,便撇过了头,出了正堂,却也不走  远,只在廊下站着。正堂的屋门大开着,她一样可以听到里面的谈话声。    那是她一无所知的过往,实在是太关键太有必要了,绝对不能离开。    怀子满向来有礼有节,只是这会儿已然有些克制不住了,他有意无意地放纵着话里嘲讽的语气,道:“怀老太爷当日身为严州郡守,北晋王于毗邻的云州起兵,本就有敦促出兵之责,我不过去信劝怀老太爷上书朝廷陈明实请,他却反过来要与我断绝父子之情,这样的事,这样的逻辑,我想了这些年却始终没有想明白,他怎么就狠的下心呢?”    怀二夫人便不说话了,她直拿着眼睛看着怀大夫人,似乎是在表示自己方才已经尽了力,无奈怀子满还要翻旧账,她确确实实没了法子。怀大夫人看在眼里,低头轻哼了声,她这位弟媳的脾性,到底是做了几年家人,哪里还有不明白的,素日里惯会欺软怕硬,有些好处了比旁人都跑得快,撞上钉子了这缩头乌龟也当得面不改色。    怀大夫人道:“小叔,今日是为了女孩家教一事前来,你又何必巴巴地翻旧账呢?当年之事,我们皆在漳度,并未随父亲前往严州,既不是当事人,又如何说的清楚其中的弯绕呢?”    “道得清楚还是道得糊涂,事情都这样了,我也没这个心追究。”怀子满整了整衣裳,手一指敞开的门,“只是做出的事,便是已经做出,我注定是个不肖子孙,老夫人也不要因此耿耿于怀,总借机来我家作威作福,还望三位,要点体面。”    怀老夫人听得随手将那根拐杖“咣得”扔到了当地,木头的拐杖在地上磕磕跳跳地落在了地上,差点没将置放在当地的一个三鼎香炉撞翻了去。她阴着一张刻薄的脸扶着椅子扶手站了起来,怀大夫人忙掺了她一把,也被她一扬手甩在了一边。    “你,”怀老夫人指着怀子满道,“若不是你养出的好女儿丢了我家的门楣,你以为我愿意来这?愿意劳动身骨去指点她们?连婷娘都不得这样的待遇,我又何苦这样对待她们?”    她说着说着,下巴上的皮也开始轻轻地颤抖了起来,干瘪的嘴抿了起来,过了许久,才一甩袖,道:“不肖子!”    怀子满道:“怀老太爷已将我逐出了家门,去了族谱,又何谈肖不肖?”他仍是那副样子,只是眼角抽的越来越厉害了,“怀老夫人也无需怀柔,当年我狼狈从云州归来,身无分文,归家敲门,您连一面都未露,就让小厮将我打了出去。我无处可去,又不知营生,在街上做了几日的乞儿后方被阿媛捡了回去,那时才知道锦卿已经过世了。当日即是你们对我不闻不问的,今日又有什么可以嫌弃阿媛的?我是个父抛娘弃的乞儿,阿媛却已是小有家业的自由身,论理也是我高攀了她。”    “而你们,不过是贪慕我这大儒的名头罢了。”怀子满冷冷一笑,“否则,阿玉出生,阿璎出世都不见你们前来问好,倒是最近怎么就走得这么近了?”    怀大夫人与怀二夫人的脸色有些不自在地别扭了起来,她们两个相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抱怨。    怀子满在这漳度讨不得好彩头,皆因满漳度的人都不大重视科举罢了,等离了漳度,无论是沿旱路北上,顺清凉河南下,或者是随西召河而去,怀子满的名声便一地盛过一地,各处的士子一提起此名便满怀向往与敬重,开口闭口皆是当年的“云州十论”。    怀大老爷是个走南闯北的商户,做的都是读书人的生意,自然对这些了如指掌。早年见过几次书生士子的崇拜后,便有心要与怀子满修好,之后倘若能让怀子满写点稿子,再由其刊印,必然一时洛阳纸贵。纵然不能,巧妙地借一借怀子满的名头,也是一种手段。怀大老爷便暗示着怀大夫人多与董氏走动,另一面却又绞尽脑汁地说服怀老夫人与怀子满和好。    怀二夫人的处境也差不多,怀二老爷好歹也是科举出身,他做县令时,怀子满的名声尚起,却不如今日来得大,那时也觉得断便断了,有可惜,有同情,有不舍,却从未想过挽留。后来朝廷出面捧怀子满了,他这才算是名满天下了。身旁的人便自然而然地开始追崇起了怀子满,后得知怀二老爷是怀子满的胞兄,便有意亲近,怀二老爷愿意要仕途上的顺当,不得已这才想着法子修补两家的关系。    怀老夫人心疼两个儿子,便出面做了和,勉强算是把怀子满往怀家拉回去了点。只是那两个常年在外的男人要么是不了解母亲和媳妇,要么便是不大了解女人,虽然再三写信回来强调要与怀子满及董氏修好,但三个女人能容忍怀子满,却不能容忍董氏,总觉得再怎样那也是个丫头出身的,与她和颜悦色的说话也算是跌份的事了。自然而然地,也顺带地瞧不起怀玉和怀璎了。    怀子满也不是个傻的,纵然董氏有心隐瞒,他也隐隐有了察觉,心中早就对怀老夫人她们不满了,今日不过是场爆发罢了。    怀大夫人与怀二夫人的视线胶着了会儿,眼里都在指责着对方无视,相互看了几瞬,便很快扭过头去。    怀老夫人道:“子满,你切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你的两个哥哥都是一心为你好,愿意与你再尽兄弟之谊罢了。”    “兄弟之谊?两位老爷常年旅外,谈不得尽不尽,我只知,”怀子满顿了顿,“怀老夫人口口声声说要与我重母子之情,却对阿媛百般侮辱。怀老夫人向来不吝于银钱布设,却连我亲自恳求后,一个丫头也舍不得给阿媛。”他笑了笑,“既然如此不情愿,又何必要说这些场面话呢?”    怀老夫人颓然地坐在椅子上,她道:“这些年来,你便是如此想我,想你父亲的?”    怀子满的眼神里透着淡漠和倔强,他微微撇了头去,似乎是已经不耐烦看到怀老夫人了。    怀老夫人也并不在意他的态度,犹自道:“当年北晋王谋反,举国慌乱,你父亲本就是臣子,况且严州与云州相去甚近,避嫌都避不及,偏巧那时你又巴巴地寄了封信出来,你父亲如何敢接?”    怀子满仍望着一侧光秃秃的墙壁,道:“先生之风,山高水长,整个北秦都无人敢相信先生竟会投身于北晋王,为一个乱臣贼子做事。旁人都信得,为何偏偏怀老太爷不信?说实在的,他那急吼吼的样子,唯恐回我一个字,或者按着我信上所言行一步,便是与北晋王同流合污了。他这样,实在让我怀疑内中是否有蹊跷。”    “住口!”怀老夫人蓦地激动了起来,“亡父的清白岂是你这种逆子可随意扳扯的?”    怀子满垂下了眼睑:“我什么也没说。”    怀大夫人亲自将拐杖拾起,双手奉给了怀老夫人,怀老夫人看了那根拐杖好半晌,才慢慢地接下了,撑着拐杖起身,微微阖起双目,道:“怀玉我一定要带回去,亲自教育,别的也不管你是如何多想了。”    怀子满面不改色,道:“怀老夫人何必呢,不如断干净了罢。大老爷和二老爷纵然有心要借着我的名声在外闯荡,也要仔细掂量何时会被我扯下马。”    怀玉听着眉头便紧紧地皱了起来,心里的疑窦随着那团渐渐扩大的不安而渐渐的扩大,她清楚的记得,上一世怀子满的罪名是“妖言惑众,通敌叛国”。她从未相信过,是因为那时天下太平,河清海晏,生长于北秦腹地的怀子满更无机会与他国乃至匈奴接触,又何谈通敌叛国?可既然他是清白的,今日为何会忽然说出这样的话来?难道这只是他一时的气话?这倒也不是没可能,但当年北晋王起兵又是怎么回事?真是凑巧,今日萧宸喧才提起过一次,她当时听听便过了,哪里想到还有这一层渊源。    怀老夫人也固执己见:“董氏根本不会教导孩子,你瞧瞧怀玉,都多大了,还不能识文断字,也不懂操持理家,最多只能做点针线活,还不知道规矩地与陌生男子在街上拉拉扯扯。怀璎更不用说了,去年甚至将我院子里头的那棵桑树结出的桑葚都摘光了,明明是个女孩子却比男孩儿还要疯上几倍。这样的教养,往日出阁了该怎么办?你膝下又没个儿子,将来看谁能给她们撑腰,还不是要被婆家欺负去。更何况,今日她做出了这样的举动,看这漳度哪家肯把家中的公子许给她!”    怀玉在门后听得有些意外,她高高挑起了眉,实在想不到有朝一日怀老夫人的嘴里也能冒出这种话来,颇有些匪夷所思。不过那语气还是一如既往地惹人厌,叫人听了之后依旧是浑身不舒服,浑身不自在。    婷娘和怀玉是前后脚出的门,院子里热,她也没处可去,便也站在正堂门前的廊檐下,一边用块丝斤方帕扇着可有可无的风,一边满脸鄙视地看着怀玉仔仔细细地听着屋里的谈话,瞧她那样子几乎是要把耳朵贴了上去,更是没规矩了。婷娘便啐了声,道:“好没教养的丫头。”    怀玉还记得方才她挤兑董氏的话,便要挂下脸来说她几句,只是还未曾开口,先前一直不知踪影的怀璎忽然蹿了出去,在两人都不曾反应过来时,往婷娘的近处一躺,哇得一声哭了出来。    其中动作衔接的行云流水,哭声中气十足,似乎果真受了天大的委屈,看得怀玉和婷娘目瞪口呆。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热门推荐
HP双统与我在霍格玩疯了虫族穿书:当个卷王养雌君启明双子星综穿之她以人间气运为食天命神算原神男娘的自机角色生存指南宝可梦:他怎么有九只超梦驭龙蛊师快穿影视诸天四合院之多子多福的老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