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妪近前后，猝然扭过头，朝着陈希夷的方向，用她那张如同老树盘根般爬满了皱纹的脸挤出一个渗人的笑容。

“公子，夜深了，早些回家去吧。”

陈希夷闻言却是没来由的头皮发麻，同时心下也是一惊。

此刻入夜不到两个时辰，按常理来说绝对不会有打更人在街上报时，并且这更夫自古皆是男子，还从未听说有女子打更的先例。

事出反常必有妖。

不过陈希夷见她似乎也没存着什么歹意，便也就舒缓了心神，继而拱手道：“多谢老媪出言提醒。”

说完，便欲踏步离去。

而那老妪却是突然又叫住了他。

“等等...”

那老妪话音落下，继而有意无意地朝着陈希夷肩头的方向瞥了一眼，忽而又嗔笑道：“公子，你这小猫...”

“卖不？”

此刻正趴在陈希夷肩头的狸猫，在看到老妪投来目光的那一刻，忽的心下狂跳，恍惚中竟一脚踏空，跌落到了地上。

它挣扎着站起身，心中莫名生出的一阵恐惧之情，并且在一瞬之间达到顶点，那种感觉甚至远远超出面对陈希夷亦或是陈寅时的那种压力。

那道来自神魂深处的惊惧感，瞬间使得它浑身颤抖，继而又匍匐在地上，连抬起头直视老妪的勇气都没有。

陈希夷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连忙蹲下身来查探道：“狸大仙，你怎么了？”

狸猫则是蜷缩着身子，也不敢抬起头，就这样颤颤巍巍道：“老...老大...别把吾卖...卖给她...”

陈希夷当即轻抚它的脑袋，柔声安慰道：“狸大仙别怕，我不会把你卖掉的。”

而那老妪却是如少女般拂袖掩嘴，又轻笑道：“公子，话别说太满，你可以先考虑考虑。”

陈希夷却是伸手将狸猫抱进怀中，继而起身，斩钉截铁的摇头道：“多谢老媪抬爱，这猫，我不卖。”

老妪也不恼，而是娇嗔地笑了一声，道：“小女子愿意出千两黄金。”

“不卖。”

陈希夷听着这撩拨心弦的话音从这年老色衰的老妪口中说出，一时之间眉头紧蹙，竟是觉得有些恶心。

那老妪却是不依不饶的走上前，继续搔首弄姿道：“那万两呢？”

陈希夷瞧着她的姿态，腹中不由得一阵翻滚，真不知道这老妇人是哪来的自信...

片刻后，他才强压下不适之感，面色凝重沉声道：“在下先行告辞了...”

哐当...

却是老妪忽的丢下手中一应器物，继而双手掩面，娇喘着呜咽道：“公子当真不愿意给小女子几分薄面么...”

陈希夷没有答话，抱着狸猫便头也不回的离去。

那老妪则是又发出了一串明朗悦耳的笑声，随即狠狠地掐了下手指，那锋利的指甲瞬间划破皮肤，一滴暗沉无光的黑血骤然自她苍老如枯木般的指尖涌出。

接着她屈指一弹，那滴黑血竟径直朝着陈希夷的方向散去，在触碰到陈希夷的后背之时，又悄然匿去了踪迹。

老妪则点了点头，继而自顾自的喃喃道：“小猫咪...我会再来找你的...”

“这次...你跑不掉了。”

随后她捡起散落在地上的打更器物，仿若无事发生一般继续敲打着梆子，继续缓步前行。

“早睡早起，保重身体...”

喊话声落下，她的身后透过皎白的月光，竟无端显现出数以百计的阴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