狸猫随即低下了脑袋，不置可否。

陈希夷则自顾自的走到池塘边，坐到椅子上后，又捧起那装着鱼食的瓷碗，才继续道：“我且问你，那黑鸟既然开了灵智，又怎会轻易择凡人为主？”

狸猫不由得抬起头，目中一片茫然，随即有些不确定道：“也许是他们比较合得来？”

陈希夷则是笑着摇头道：“精怪向来是天生桀骜，就像狸大仙一开始与我还未相熟之时，不也是因为打不过我，才乖乖听话的吗？”

“......”

狸猫不禁垂眸深思了少许，好像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陈希夷则接着道：“那黑鸟既开了灵智，便不是只凭靠本能行事的畜生。”

他这般说着，却又没来由得朝天空望去。

停顿了片刻，继而才沉声道：“那韩家小子，是个天生的将帅之才，他的身上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运，随着日子不断往后推移，聚集在他身侧的能人异士则会越来越多，那黑鸟应当也是因此而被他吸引的。”

“此祸，大抵便是他命数前推的第一道契机，此事乃天定，加上有那黑鸟相助，他必可成事。”

“原来你早就猜到了结局！”狸猫不由惊呼了一声，旋即却又皱眉道：“可那小鸟是精怪，它要是害了人，不会招来神仙或是修行人出手吗？”

陈希夷则调转话锋问道：“狸大仙知道如今的大炎杨氏昔年是怎么打败大辰继而立国的吗？”

狸猫稍显迟疑的摇了摇头，随后却又点了点头，道：“吾小的时候听那只三脚老猫说过，大炎的开国皇帝是靠着一支由化形精怪以及许多修行人组成的军队才能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

陈希夷不禁叹道：“是啊，可如今又有多少人知道这段历史呢？”

“我再问你，这世上明明就有许多的精怪与修行人，为什么大炎百姓却大多对其一无所知，只将他们当成了志异杂俎中的趣事看待？”

狸猫垂头思虑少许，才答道：“那些帮着大炎开国皇帝打天下的精怪后来好像都被杀了，然后那个皇帝就下令把有关的事情全都封锁了。”

陈希夷微微颔首，复又道：“那个皇帝起事前为了拉拢那些精怪，曾许诺事成之后将国土划出三分之一让它们繁衍生息，可待到他登基后，却是出尔反尔，联合修行人将那些帮助自己建功立业的精怪赶尽杀绝。”

狸猫歪着头，不解道：“他们为什么要把精怪赶尽杀绝？”

陈希夷则是微微一笑道：“若是把狸大仙丢到战场上，以你的本事，可以同时对上多少名士兵且不落下风？

狸猫仔细的想了想，随即伸出爪子数了片刻，继而又握爪成拳，凌空挥了几下，认真道：“凡人很脆弱的，吾应该能打一百个！”

“若战场上有一百个，甚至一千个狸大仙呢？”

狸猫这才恍然明悟道：“吾明白了！他们是害怕精怪的力量！怕它们有朝一日会倒戈相向！”

陈希夷点点头，转而又道：“它们既入了局，便也就成了这人祸的一部分，因果加身，生死便就不由己了，那些高人自然不会再去插手。”

“有压迫，就会有抗争，这人祸一旦开启，天下百姓便也就尽皆身在局中了。”

狸猫思虑片刻，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复又道：“那些也站了队的修行人呢？他们不怕沾染因果吗？”

陈希夷则拍了拍它的脑袋，耐心道：“每个人的追求都是不同的，有些人修行，终其一生都在追逐长生仙道，而有一些，则是为了享受世间的荣华富贵。”

“前者孑然一身，出世入世不染一丝凡尘因果，有道是，逢人不说人间事，便是人间无事人，他们行走在世间，纯粹就是扮演看官过客的角色。”

“而后者则没有这些顾虑，他们所求的，是在有限的寿数中，尽可能多的享受极乐，想要达成这个目的，就得倚靠皇家封敕的权柄了。”

狸猫恍惚的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你是哪种？”

陈希夷则是摇摇头，轻声一笑。

“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