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秧看似简单,却极需要耐心,且两条腿在泥水里泡的时间长了,会很难过,尤其如今还是春天,山上又冷,等把秧苗插好了,上来,杜若觉得两条腿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哑婆煮了一锅热水端来让杜若泡脚,方觉好些,却还是不大舒服,本来想上山贿赂世外高人的计划也只能暂时取消。 晚上熬了鲜笋鸭肉粥,喝了两碗,便躺下睡了,琢磨回头还是得先让二喜买些隔雨的油布来,看看跟哑婆做两条连脚裤,以后再下地插秧会好得多。 转天一早起来杜若觉得好了许多,便把酒壶丢进竹楼上山去了,捕猎夹子上夹了一只兔子,杜若揪着兔子耳朵看了看,丢进竹篓,左右找了找,没瞧见猎户大哥,颇有些失望,见旁边有大片的艾草,这东西她记得端午的时候家家户户都插在门上,用来驱虫辟晦,也算药材,便割了一大捧打成捆抱在怀里,下山去了。 刚下山就瞧见二喜跟冯铁匠来了,一个帮着围篱笆,一个收拾茅屋的屋顶,从山下拉了一车稻草上来,把屋顶重新盖了一层,厚厚的一层茅草铺在屋顶,本来有些破烂茅屋齐整了不少。 看见杜若,二喜直起腰:“姐姐回来了,上次见这姐姐屋顶的茅草太少,春天多雨,若是漏雨就麻烦了,便叫了冯大哥过来,帮着姐姐修修房子,顺道把院子围起来,以后姐姐养鸡养鸭的也方便些。” 杜若:“多谢二喜兄弟跟冯大哥了,这么一收拾可像样多了,你们歇会儿,我去做饭。” 二喜忙道:“不用了,我今儿来给姐姐送衣裳的,顺道帮姐姐干点儿活儿罢了,也该走了。” 杜若:“这可不行,哪有光干活不吃饭的,我做饭快着呢,一会儿就得。”说着把竹篓里的兔子交给哑婆,做饭去了。 进了灶棚子见旁边多了不少青菜跟一条肥肥的五花肉,知道是二喜送过来的,心道,这小子倒有心,杜若想了想,那些坟上的祭品还是先别拿出来了,自己不在意,可二喜跟冯铁匠若知道只怕不敢吃,便用五花肉烧了个笋片又炒了两个青菜,昨儿哑婆从田边儿挖的野菜,用水焯了,捏些盐一拌,算凉菜,还做了个蔬菜汤端上来也算四菜一汤。 冯铁匠跟二喜盯着一桌子菜都有些发傻,半天方道:“姐姐这真是你做的啊?” 杜若:“二喜兄弟刚不瞧见了吗?山上也没什么好招待的,挖了几颗野笋炒了,二喜兄弟跟冯大哥将就着吃些吧。”说着夹了一筷子菜在两人碗里。 看着两人先是试着吃了一口,然后便开始狼吞虎咽,不一会儿功夫,一桌子饭菜便吃了个精光,放下碗,二喜还有些意犹未尽舔了舔嘴唇:“姐姐做的菜真好吃,比山下镇子里的馆子都香,是不是冯大哥?” 冯铁匠点点头憨憨的笑:“比我家婆娘做的好吃。” 杜若笑了:“真好吃你们以后就常来好了。” 二喜:“那我可有口福了。”说着指了指包袱:“这是大管家让我送过来的衣裳,姐姐瞧瞧吧。” 杜若只是看了看便重新系好,交给二喜:“这些衣裳我如今也穿不着,还得劳烦二喜兄弟帮忙当了吧。” 二喜巴不得呢,这跑一趟就能捞些好处,当初大管家把他调到山下的庄子上来,还派了这么个差事,他可是一万个不乐意,二奶奶在府里可是出了名儿铁公鸡窝囊废,如今落到这种地步,更没油水了,谁想竟是个大大的肥差,哪有不乐意的,忙道:“那成,二喜就去一趟当铺子,姐姐还要置办什么东西,过几天二喜一并给姐姐送过来。” 杜若想了想:“差不多都齐全了,若有油布买上一匹,再有二喜兄弟看看哪有卖鸭子崽儿的,买个十来只。” 杜若话音一落,二喜笑道:“这个可巧了,冯大哥家里养了几十只鸭子,开春孵了不少鸭崽子,正说拿到市集上卖呢。” 杜若:“那可好,就照着市上的价儿卖给我十只,知根知底儿的也好养活。” 冯铁匠也高兴非常,这一趟虽说卖了些力气,却赚了顿好吃的,还卖了十只鸭子崽儿,也算没白跑忙道:“我明儿就给二奶奶送过来。”又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那个,二奶奶可还有什么要做的东西?” 杜若自是知道冯铁匠此来大约是因那个捕猎夹子尝到了甜头,所以才跟着二喜过来,这冯铁匠虽长了一副憨实像,却有些生意头脑,想了想,在地上画了个样子:“这个铁匠大哥可能做?” 冯铁匠看了看道:“这瞧着倒像锄头,可锄头没锯齿,也不像耙子,二奶奶做什么使?” 杜若:“这个我想用来挖笋子,这个把手做的长些。” 冯铁匠:“是了,这么着能使上力气,我下山就做,做好了跟鸭崽子一起给二奶奶送过来。” 杜若点点头:“那就劳烦铁匠大哥了。” 做成了两桩买卖,冯铁匠高兴的跟二喜下山去了,倒是快,过了两天便送了过来,还一并送了鸭笼子,放到鸡窝旁边正合适。 这几天杜若天天上山,可惜她的好运气大约用光了,捕猎夹子再没捕到猎物,那个她以为的世外高人的猎户大哥也不见踪影。 杜若扑了几次空,上山的热情便大打折扣,正好冯铁匠上次来的时候,帮她扛了两捆竹子下来,又赶上连日阴雨,杜若便躲在屋子里,研究怎么搭个简易的竹床。 研究了两天,也没研究出来,不免有些气馁,见天气放晴,索性丢在一边儿,背着竹篓扛着挖笋的锄头上山了,打算多挖些笋子,吃不了做成笋干存放起来,到了冬天再吃。 再有,顺便采些蘑菇回去,上回冯铁匠扛竹子的时候,采了一些蘑菇下去,杜若才知道,山上那些黄油油不大好看的蘑菇是能吃的,而且滑嫩嫩的极美味,也不知叫什么名儿,杜若叫它们黄油菇。 连着下了几日的雨,山林中充斥着青草香,林中的山花开的更为烂漫,在山道两边铺开,像是一道长长没有尽头的花毯,杜若走在上面,总觉得着像是走在梦里。 或许这一切真是自己的梦也说不定,正想着一抬头瞧见前头山道上的人不禁愣了愣,这些日子不见他来,还以为不来了呢,毕竟这山是陆家的地方,他遣进来偷猎是有风险的,只不过这位猎户大哥的神色怎么瞧着有些不对劲儿,好像不大高兴,也不知谁得罪了他。 杜若跟他打了个招呼:“猎户大哥,你来了。” 猎户大哥仍是那个神色:“这几天你没上山?” 杜若:“这几天下雨啊,山路湿滑,我上来做什么?回头摔个好歹,岂非得不偿失。”说着眨眨眼:“我可没有猎户大哥这身好功夫,能高来高去。” 猎户大哥:“高来高去?” 杜若点点头:“就是跳来跳去就没影儿。” 猎户大哥皱了皱眉:“我不是兔子。” 杜若觉得自己这马屁或许拍在了马腿上,忙道:“我是说猎户大哥功夫好,这样难行的山道也能如履平地。”说完见猎户大哥没有一点儿高兴的意思,杜若心道,或许今天不适宜沟通,还是下回再说吧。 想到此便道:“我先去上头挖笋子。”直接从他身边走过,往竹林子去了。 到了竹林,找到笋子举起锄头正准备挖,手上一轻被人抢了锄头,杜若回身:“猎户大哥你也来挖笋子啊?” 猎户大哥没说话只是看了她一眼,然后便开始挖笋,他力气极大,没两下就挖了许多,其间杜若试图跟他套了几次近乎,都没成功,这男人不知抽什么风,根本不搭理自己。 杜若耐心用光,本来讨好男人就不是她的强项,更何况这男人的脾气又臭又硬,还是个闷葫芦,根本无法沟通。 既然无法沟通,干嘛还白费力气,杜若干脆也不搭理他,把笋子收拾进竹篓,又采了一些蘑菇,扛着锄头下山了。 走了一会儿,回头看看,男人还站在竹林边儿上望着自己,杜若腹诽了一句神经病。 从这天开始,杜若每次上山这男人都会在竹林边儿上,也不知来做什么,不跟杜若说话儿,只是帮她砍柴挖笋子,而且,杜若的运气又开始好转,捕猎夹子几乎天天都有收获,今天是兔子明天是山鸡,有一天还捉到了一只獾子。 杜若觉得长此下去哪天这捕猎夹子夹住一只野猪,她也不会奇怪。 而猎户大哥每天好像就是来帮她干活的,除了干活一句话也不说,若不是之前跟他说过话,杜若都以为他跟哑婆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