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问我？”克雅突然冷笑了，撕破和善的脸皮，她指着自己的两个黑眼圈，大声质询：“几千个人都像是得了病一样一直在喊安格妮丝，弄得大家觉都睡不着了，你想想是谁的问题？”
一旁的艾玖先是感到了片刻的疑惑，随后在联想到早上海科的话语后便顿时反应过来了。
——就连海科都对安格妮丝心悦诚服，那那些学生能不变成她的粉丝吗？
“我不知道是谁的问题，但反正和我没问题。”安格妮丝摇头，双手抱胸，波涛的起伏引来克雅一阵怨念的注视，“总之，乱扣帽子是不好的。”
“小萝。”
“重要”文件飘落到了地上，身为局外人的艾玖发现克雅的语调在突然间发生了一阵微妙的变化。
“小萝啊——”
伴随着烟尘的逸散和衣物与地板的摩擦声，安格妮丝发现自己的裤腿被两只苍白的手用力抓住了。
她低头看去，一张闪烁着泪花的悲苦大脸撞入安格妮丝的眼帘。
杂乱的暗银色发丝，黯淡无神的眼眸，干瘪粗糙的面部皮肤，深邃的好像画上去的黑眼圈，还有流出来的眼泪和鼻涕。
无论任谁看见，都会心疼一秒。
安格妮丝也是第一次见克雅这幅模样，忽地不知该怎么办了。
“说实在的，本来是不想打扰你的，但我明天凌晨又要被空投到三重深渊的前线救场。”
克雅抱着红发少女的裤腿，擦了擦鼻子，继续哭诉：“原本今晚我还约了法涅在市中心看烟花，可是现在又要失约了。”
“而我，只是想睡个好觉而已。”
她哭得像个孩子，
“所以，能平息一下外面的骚动，再帮我跟你老师解释一下吗？”
在有些哭笑不得的情况下，安格妮丝也不免想着克雅到底有多少个小时没有睡觉了。
光就她所知，这个月的克雅就已经主动去空投到高烈度战场十一次了。
深渊，极北，甚至还有她大姐驻守的幽深海域……
直接救下的人不知几何，至于间接帮助的，那更是难以计数了。
每过两天她都能从老师与他人的交谈中听见克雅的重伤消息，濒死的次数也已经超过了五指之数。
有些时候，安格妮丝实在是很难去想自己到底为什么要去戒备她。
相较于几乎从不主动帮助他人的法涅来说，克雅简直能算得上是救人于水火之中的究极圣母。
可就算她的老师曾明说克雅·斯库里奇比所有人都值得信任，包括她。
安格妮丝也不可能去完全相信曾经下令屠城的【暴君】，去相信体内流淌着王血的血族二王女。
——因为事实如此。
漫长的沉默过后，艾玖隐约听见了少女的啧声。
唉。
心软了。
“好吧。”
安格妮丝叹气，让抽泣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惊喜的语调：“祝小萝你欧派越来越大！”
少女沉默，“不会说话可以不说的，克雅老师。”
克雅惊愕地张着嘴，心道这个年纪的女孩为啥不想变大，但她随即联想到安格妮丝是“这种累赘只会影响我拔剑的速度”的实战派直女，便开动大脑继续说着吉祥话：
“那祝你变得和法涅一样大，那样战斗就没有丝毫负担了！”
砰！
在愤怒的铁拳下，血族发出咕声，摔倒在地。
“艾玖，我们走。”
红发少女在艾玖跟着走出来后重重地关门，二人的对话声隐约传来。
“学姐你想好平息骚动的办法了吗？”
“办公室有隔音结界。”
难道她真是天才？
“那我们就继续学……”
“不，是去看烟花。”
“我想，你应该还没看过烟花吧。”
“相信我，在绚丽的色彩在群星前交融爆开的那一瞬，会是你一生难忘的回忆。”
看烟花啊。
自己上一次看烟花是什么时候呢？
艾玖把那些由数据组成的赛博烟花排除在脑外，然后认真地想了想。
有些记不太清了。
他只记得烟花爆炸的声音很响，像是要把病魔都吓跑。
也很亮。
好看的紧。
但那些记忆已经太模糊了，模糊到他除了这些什么都不记得了。
“安格妮丝。”
艾玖的声音和学院里的无数声‘安格妮丝’混在一起，让少女疑惑地回过头。
“有人在叫我吗？”
“我在叫你，学姐。”
迎着安格妮丝疑惑的目光，艾玖郑重地说：“谢谢。”
安格妮丝没有说话，她打量了一会艾玖，微微皱眉，奇怪地问：“你原来看过烟花吗？”
明明同样从乡下来的莉莉没看过烟花的，她甚至不知晓这个名词的含义。
所以她才在第一次看烟花的时候会那么开心。
这样不太好，很不好。
因为少了很多惊喜。
片刻的沉默后，艾玖笑了一下。
“太敏锐了，学姐。”
“就当是你的夸奖了，话说，你怎么会看过烟花啊，之前和谁一起看的？”
“我想大概是和父母吧。”
艾玖说：“因为除了他们，我想不到还会有人会陪着我一起去做些什么。”
“那就走吧。”
安格妮丝感觉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
她迈开步子，毫不遮掩的地朝着学院外走去，引来了众多在今日才成为的‘安粉’的注意。
他们大呼小叫着，言语间的喜爱与赞美之情简直要溢满而出。
有些夸奖的话就连艾玖听着都觉得十分肉麻，难以想象是怎么能大声喊出口的。
可安格妮丝不在意。
就和昨天听见的那些质疑声一样。
不在意。
“走吧。”
她放慢脚步，等到艾玖走上前再并排走着。
或许是因为今天是什么节日的原因，艾玖发现夜晚的德布斯敦也非常热闹。
人来人往的，让他分外的不习惯，居然下意识地在心中提起了一份警惕与戒备。
想到这里，艾玖在心中笑了一下——这实在是长期不出门的社恐碰见热闹场面的正常心理。
可有安格妮丝在身边，哪里还需要他去警戒什么呢？
“唔哦，有冰沙唉。”
原本保持着平静神情的安格妮丝稍显兴奋地蹦跳到了一家平平无奇的店铺面前，中年老板看着眼前穿着学院制服的红发少女，也愣神了两秒。
艾玖走近，看清了这是一家专卖各种口味，各类模样的冰沙店铺。
他又不禁想起在办公室与等候室的两次见面。
——安格妮丝实在是喜欢吃冰沙，而如果他没记错，她最喜欢的口味应该是……
“老板，来份芒果冰沙，超大份。”
啊，她果然喜欢吃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