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弋一声怒吼,在空荡的楼道里缥缈的震出几缕回音,隔着弯弯绕绕楼梯间的空隙,向上再数几个楼层的声控灯一时全部亮起来。 顾念屿站在她正对面,两手紧贴的裤线的缝隙站的规矩,一语不发,紧张兮兮的望着她。 还没等灯光因为这短暂的安静而暗下来,就听背后传来咔啦几声铁门打开的响动,林弋回身看过去,就见门被打开了一个小缝,从里面探出个头来。 与此同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顾念屿原地转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圈,把面容隐在了暗影里。 看着五官,那女人约莫二十七八岁的样子,头发盘成一个圈梳在头顶,两颊圆鼓鼓的点着点肉,一笑又沁出两个酒窝来,眯了眯眼看着林弋,道:“不好意思,说话可以小声一点吗,家里有小孩子在睡觉,真的不好意思。” 等她话音落了,林弋支着耳朵听了几秒,里面当真传出阵阵小婴儿的哭声。那女人还站在原地,眉目带笑的看着她,表情温和带着点歉意。 林弋急忙点头道歉,边说边顺着楼梯往上走:“对不起对不起...” 她提着脚跟,轻手轻脚的爬了三层楼,直到站在自家门前,手里攥着一个冰凉的铁质钥匙,摸索着捅进锁眼里,才想起来回头看。 这才发现顾念屿当真还站在她身后,保持着两步靠外的距离。 手里稍稍用力,只听得一声卡锁分离的一声轻响,大门被林弋向里推开。她叹了口气,既然已经跟到了大门口,就也实在再没兴趣与他再在这里产生什么摩擦,先一步走进去,虚搭搭的把门留了个缝隙。 顾念屿很识相的在她后面跟上来,甚至体念的顺手把门掩好。 这房子已经有些年头了,本是一个六十平米出头的一居室,大概是因为十几年前的设计风格已经完全于这个年代脱轨,每个空间都被分割的显得无比拮据。 林弋当初也在房子拿到手后的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这个问题,当机立断的决定拆除屋子里的所有轻体墙,把卧室与客厅打通,合二为一成一大间,才显得敞亮很多。 但随之而来的,却也有一个问题被暴露出来。 在这种情况下,待客用的沙发茶几与个人睡眠的床榻同时处于一个空间内,纵然有着屏风的格挡,整体而言私密性却还是差了许多。 好在平日里林弋也很少请朋友来家里做客,而却在此时... 林弋看着泰然坐在沙发上那人,不住的感觉到有些头痛。 她往前走了一步,抬腿用拖鞋前的一点空隙踢了踢坚硬的茶几,弄出了点响声,见顾念屿抬头看她,才道:“你到底准备在我这耗到什么时候?” 她说话间,顾念屿已经坐直了身子,稳了稳,才道:“耗到你愿意收拾东西跟我走。” “你到底为什么一定要我跟你走?” 只两句话,林弋就被他说的气血上涌,她生平最讨厌的就是他这种人,说话时表面上看着一副不怒不恼谦谦君子的样子,其实背地里一肚子坏水比谁都多。 顾念屿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她面前。 茶几与沙发之间距离狭小,林弋也就不得不仰头看他,气势上一下子败了大半。 她把头低下去,平视着他脖颈的位置,就听他语气低了下去,恹闷闷道:“因为变成猫的时候,我会很危险。” ...... 林弋抬头瞥了他一眼,看他视线定在她身上,倒是认真严肃,半分开玩笑的意思都看不出,只能无奈叹道:“那随你吧,我是不会跟你回去,你要想住我这就睡沙发,冷的话那边柜子里有毯子,自己拿。” 语罢,手指随意往前面方向一指,转身绕到屏风后面,从衣柜里翻找了几件衣服,径直走到浴室里洗漱。 等到她再回来时,却发现屋子里空荡了许多,一双眼睛环视一周,都没找到顾念屿的半点影子。 走了? 林弋抱着换下来的衣服往前走了几步,随手把它们放在桌面上,又走回到茶几前。 再定睛一看,在沙发靠近里侧的扶手边上,肆意散放的堆着一摞顾念屿白日里穿的衣服,在那衣服之间,蜷卧着毛茸茸,软绵绵的一团------猫。 还以为他真的会在窄小的沙发上委屈自己呢,这么看来,倒是她想多了。 纵是这样,夏日的夜晚透过半开的窗子还是渗了点凉意进到房间里。林弋抱臂在沙发旁静静看了几秒种,无奈轻咬了下舌尖,转身从衣柜里取了个小毯子拿在手里。又走回来,提心吊胆的放轻动作搭在那猫身上。 她本以为动物都会浅眠,即使她小心翼翼也躲不过会惊起它,却看直到她松了手又立起身,那猫都不像半分被扰到的样子,甚至连耳朵都没抖一下,这才松了口气,关了灯,在黑暗里摸索的爬回床上。 ...... 是夜,当万物沉睡寂静,相反的,委在沙发角落里那猫一只耳朵浅动了几下,接着睁开两只眸子在漆黑的夜晚里闪烁出几抹光亮。 它矮着身子从薄毯里钻出来,一步从沙发一跃到茶几上,也不着急有下一步的动作,而是立在原地,转着脑袋,鼻尖在空中仔细嗅了几下。 然后突然停了动作,定在一个点,视线落在那张被他踢皱的毛毯上。 它一双清亮的眸子转了几下,像是疑惑的结上了抹雾气,又重新跳回到沙发上,把鼻头埋在里面,像是要重新确认印在上面的味道。 好一阵子后,才终于放弃了全部对沙发上摆着的东西的好奇,长身一展,四只爪前后落在地面上。 闲庭漫步的,几下就踱到了床脚出,纵身一跃,又跳到另一个高点。 林弋侧着身子,睡在一张床靠近内侧的边缘处,几缕散下来的头发落在脸侧,模糊的遮住了面颊大半的弧线。 顾念屿几步就从床尾绕着她踩到了枕头旁边,小巧的猫爪印踏在绵软的被单上,走过之处连一点褶皱都没留下。 “喵..”它坐在床头一角,轻轻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细小的哼鸣,见林弋一点被扰到的反应都没有,才敢偷偷伸出一只毛爪,搭在她散在枕头的几根头发上碰了几下。 喵... 其实睡着的时候,一点都不凶呢... 又甚至,还有那么点可爱。 -------- 又一个清晨,当太阳的第一抹光晕透过轻薄的窗帘透进来,窗外的树叶一改昨夜的晦暗,摇曳闪烁着生机勃勃。 林弋被光晃得从梦里扰醒,昏昏沉沉的爬起来,只觉得头重脚轻怎么都不是滋味。 没睡好...完全没睡好。 睁眼闭眼想的都是和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变成人的家伙住在同一个房间里,搁谁心里怎么想都不是滋味。 林弋抓起床头柜上那瓶水拧开喝了几口,冰凉的液体顺着喉管流下去,这才让她勉强清醒了几分,随手在头顶顺着头发杂乱缠绕的方向抓了两下,这才坐起来,趿拉着床侧拖鞋起床洗漱。 进浴室前,视线不住向沙发上扫了一眼,就见那猫还保持着昨晚睡时那个圆滚滚的姿势,完全没被她制造出来的动静惊扰到半分。 真是...更生气了。 ...... 匆匆洗漱过后,林弋强忍着一刀剪断的冲动,花了大把的时间把昨夜睡着时不自觉缠成一个结的几缕头发勉强梳开,才捂着被揪痛的后脑勺,从浴室里迈出来。 再往相同的方向看过去,就看沙发上那乱糟糟的一堆早已经不见踪影,转而顾念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跟恢复人形,一只手搭在沙发一侧的扶手上背靠在身后的垫子上,闲适的倚在两者形成的夹角之间。 被晨间投过来的日色映着,他眸子里带着些水汽,像山林石缝间潺潺而下的清泉,碧透冷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