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小姐，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进来的男人是个熟人，方沽源。　　　　叶菱歌刚被叫起来没多久，神思有些迷糊，她低着头，拥着被子，听到方沽源的声音恍惚了一瞬，随后才应“是好久不见，来给我做笔录的是方先生么？”　　　　男人点了点头“是我。”　　　　他在周围扫了一眼，坐了下来，有意无意问道“叶小姐这里刚刚有人来坐过？”　　　　“别紧张，我只是随口一问，叶小姐不愿意回答就当我没说过。”　　　　方沽源经手的诡异案子多了，心里对类似叶菱歌这般的‘受害者’十分能理解。　　　　很多受害者，哪怕救回来了，表面看起来正常，实际心理还是处于极度缺少安全感的状态，最好的办法应该是等她进行完心理辅导再做笔录。　　　　但是情况紧急，特二处这边检测到智脑仍旧在活跃活动，而除了叶菱歌外的四人还未苏醒，恐怕是出了什么差错。　　　　现在叶菱歌就是唯一的突破口了。　　　　“你问吧。”　　　　“叶小姐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不用了。”　　　　叶菱歌看他这样小心翼翼突觉好笑，然想起这月余的经历又敛了笑。　　　　“您的个人资料我们已经调了出来，叶小姐看看是否有出入。”　　　　方沽源从随身的包里拿了一个薄薄的本子来，翻开皆是叶菱歌的资料，从出身年月再到从小到大发生过的事。　　　　叶菱歌翻了两页就没撑住，刷刷刷粗过了一遍就放下了。　　　　“没错，开始吧。”　　　　当有人把你从小到大的黑历史打印出来摆在面前的时候……叶菱歌真的很想打死他！　　　　“今年6月29日，《救世》封测，叶小姐与南先生等共五人陷入游戏当中，无法退出。请问当日叶小姐你们做过什么？或者说游戏中你们曾经做过什么与他人不同的事，发生过奇怪的事？”　　　　“30日零点封测，我们从9号内测开始就进入了游戏当中，时间大概是9:30左右，那天我们恰好都有课，后来就约在一家猫咪咖啡厅，一人抱着一只猫从光脑进入了游戏。”　　　　方沽源拿出光脑来详细的记了，并不打断。　　　　“我们不是一起活动的，他们抽到的异能偏向攻击，我是治愈系，前期因为不好升级，所以就一个人去做了任务，很少汇合，只有过某些阶段性副本的时候我们才会一起。一切到这都很正常……”　　　　她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心情才道“直到碰上了阿元。”　　　　“阿元？”　　　　方沽源楚抬头，恰到好处的表示了诧异。　　　　“是一个NPC，但是当时我以为他是玩家。那时候我正在做任务，拎着花篮走在街上被个人抢了任务道具，然后他帮我追回来了，就这么认识了。他不常说话，对人的反应也不灵敏，就像是缺失了某些感情一样，我以为他是自闭症也没多心，后来就慢慢好了，现在想想应该是他模仿了人类吧。”　　　　“29号那天我们本来是打算等关服后被踢出来的，但是都太累了所以睡在了副本门口，我是最后一个睡的，只看到天上有一行红字，写着系统错误。”　　　　她扯了扯唇角，似哭似笑。　　　　“后来的事，就是睁眼到了另个世界，然后发现是末世背景的游戏，捡到了个婴儿，没想到他一年就长大了，我给他取名叫叶清嘉，其实他就是阿元。”　　　　“那他就……”　　　　她一口截断了方沽源的话“没错，他就是智脑，阿元就是智脑。他产生了感情，我们被他伪装成了数据，一觉睡过了第二次内测，再醒来就是第三次了。”　　　　“那么叶小姐你是怎么发现这个事实的呢？又是怎么出来的？”　　　　闻言，叶菱歌怔了一怔，方沽源看她恍惚的神色，连忙抬手按了按铃。　　　　她轻声道“因为我在第三次内测的丧尸围城里摔下了楼，他不想我死……就有了第四次公测。”　　　　方沽源拿着笔的手一顿。　　　　这样一切就对上了。　　　　为什么创世公司的公测开启的如此匆忙，因为这是智脑擅作主张的。　　　　“我能回来，也有你们的功劳。”　　　　明明是陈述的语气，感谢的话辞，听在方沽源的耳中却莫名多了些讽刺意味。　　　　“封测之前如果我出不来，就真的永永远远的消失了，你们赌赢了，阿元的确舍不得。”　　　　但是在她出来之后，看着这些所作所为，她其实也明白了过来。　　　　真的没办法么？未必。　　　　不过是因为叶清嘉的身上有利可图，所以他们的命就低了，利用他们来试探着智脑的底线。她甚至不敢想，如果叶清嘉真的不管不顾，他们是不是真的只能去死？　　　　方沽源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如果不是你提醒，我们还真不知道‘真相’呢。”　　　　虽然心里尴尬心虚，方沽源仍旧面不改色“幸好叶小姐您在此之前出来了，我们检测到了智脑的行为活动，在您离开后，其他几位的行迹也消失了，本以为他们是和您一样回来了但现在看来却不然，不知是否为智脑所为。”　　　　“我要是知道还会在这么？”　　　　叶菱歌冷笑一声，耐心告罄，弯了个笑挑衅道“不如你们直接和他对话不是更好？反正我人都在你们手里了，他还不是随便你们开价？”　　　　“叶小姐，您误会了，我……”　　　　方沽源一句未完就被泼了一脸的水。　　　　叶菱歌坐在床上，嗤笑一声“你问我这么多，不如我也问你几个问题吧？有来有往才好啊，你不是想知道我们都干了什么，智脑发展到什么程度了么，只要你回答了，我全都告诉你。”　　　　“……您说。”　　　　“我是被个快递小哥送来的，听我妈说到现在都没能找到人，你们特二处神通广大都能跑到游戏里找我，为什么找不到这个作为第一现场目击证人的快递小哥？”　　　　“叶小姐您说的什么话，我们早就找到了。”　　　　方沽源心里发紧。　　　　“你们要是真找到了，又何必拒绝我父母当面感谢的要求？要么是你们找不着人，要么是这人不方便出面。”　　　　叶家是按了监控的，所有的监控都会在三分钟后传到叶家父母的光脑中。　　　　按照叶父的作风，在发现女儿出事的第一时间肯定会保留下所有相关的证据。　　　　“既然那时候你们已经知道我在哪了，怎么还放任着创世公司继续经营，让他们的董事长到处乱窜，甚至连个人身监控都没有呢？”　　　　往前推个几百年，就算是杀人犯潜逃了他的家人会被暗中监控呢，何况是出了这么大的事，说得严重些关乎全人类了。　　　　放任苏怀瑾单独谈判，这又是怎么说？　　　　“最后一个，要是智脑真的不愿意放人却愿意为你们所用，你们是死不从命呢，还是用他最想要的东西来讨好他呢？”　　　　方沽源被问的哑口无言、　　　　见他不说话，叶菱歌就嗤笑了一声，道“你走吧。让他和你们谈去。”　　　　方沽源心里咯噔一下，强笑道“叶小姐说的什么话？我们要是能找到智脑还用得着找您来做笔录么？”　　　　“你真不去？真不去的话我让他走了！就不在新手区等你们了！”　　　　她这话说的嚣张，方沽源却不敢慢待。　　　　见叶菱歌闭上眼歪在床上假寐，悄悄抬手在光脑上发了个消息，却不防低头一看就看见条加红的消息，待打开后，方沽源瞳孔一缩。　　　　他下意识的看向了躺在床上的女孩。　　　　……明白是明白了，但是没什么用。　　　　就如叶菱歌想的一样，上层其实态度暧昧，党派众多，对于人工智能这柄双刃剑捉摸不定，与其说是一场意外，不若说是早些年某些人有意无意种下的种子。　　　　智脑现在是个靶子，而唯一能够影响他的叶菱歌就是博弈中的棋子。　　　　他悄悄叹了一声气就出去了。　　　　叶菱歌睡得迷迷糊糊的，才一醒来就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　　　　“叶小姐醒了。”　　　　来人是个陌生人，他尔雅一笑“智脑的事有官方跟进，你刚刚做了全面检查，报告单还要等到明天才能出来。医院让我来先给叶小姐做心理辅导。”　　　　叶菱歌冷冷看了她一眼并不答话。　　　　他低头一笑，颇有些看孩子的模样“叶小姐怀疑我另有所图，我能理解。如果您不放心的话可以联系您信任的心理医生，不瞒您说，心理辅导毕竟还要以当事人的心理状况为主，您担心我故意往偏里引导也是人之常情，可我也真没这个能力。”　　　　“医学生有斯德哥尔摩症一说，您现在的状态我非常能理解，但我还是想请您想想您的父母，您心里的人对您再好也好不过您的父母。”　　　　“……知道了。”　　　　提起父母，叶菱歌的态度软化　　　　她低声道“你说吧，我尽量配合。”　　　　“好。”　　　　男人温和一笑。　　　　他也不着急，温声细语，态度极为礼貌，分寸拿捏得十分好。　　　　叶菱歌怀着戒心，见他不乱问私密也不故意套话问叶清嘉，慢慢的就放了松。　　　　医生放了一曲舒缓的音乐，开了一个‘心理辅导软件’让叶菱歌进去。　　　　见她的意识都进了光脑，男人温和的笑容渐渐扩大，衍成了邪佞。　　　　他正了正自己的衣冠，在智脑上发了个消息。　　　　“任务已在进行。”　　　　这场心理辅导进行的时间极长，叶清嘉的谈判持续了五天，这场辅导也进行了五天。　　　　叶菱歌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只觉得窗外天光晃眼，惹得她流泪。　　　　“叶小姐，您还记得您之前在干什么么？”　　　　她思绪缓慢，想了想，才道“……我，我刚刚从云南旅游回来。王医生，我前段时间情绪不太稳定，现在觉得好多了。”　　　　“好多了就好，叶小姐以后要多加注意。”　　　　男人笑容温和有礼。　　　　与此同时，正在观看智脑谈判直播的高层，在星脑上收到了一条信息。　　　　——B21任务已全部完成，请下达指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