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什么情况会比现在更糟糕了,刚作为CHIVAS的队长出道还不到一个月的闻世梨站在社长办公室这样想。 被代表拍在桌上的平板是几年前的款式,但还和主人一样老当益壮倔强的亮着屏。 屏幕里那个头发散乱妆容浓艳的女人七小时前还在练习室跟她们一起排练前辈们的曲目舞蹈,为明天的演出作准备。 不过现在不用了,毕竟已经因为醉酒和人打架斗殴被请进了局子喝茶。 闻世梨实在没想到平时文文静静的孩子居然能做出把人脸挠花的事情,被代表带回来的时候哭得妆都花了控诉负心的男人和小三。 编排好的舞蹈因为缺了一个人又得重新排,在练习室加练了八个小时回宿舍的时候看见床上卸完了艳丽妆容,素着一张脸抱着枕头泪眼汪汪看着她们的崔相美。 另外两个成员看了没看拿着换洗的衣服直接进卫生间。 “欧尼。”崔相美只能看向她。 老实说闻世梨其实也不想搭理她。以为是省心孩子没想到最能折腾,说去医院开点感冒药结果在CLUB里打架闹事,害得大家重新排舞一宿没睡。 可是她是队长啊,再生气也只能归作一声叹息,拖着酸痛到麻木的身躯过去拍拍她的肩膀,“何必呢。” 第二天的演出只有三个人,是一家新商场的开业活动。 除了她们之外主办方还请了一些已经小有名气的团,不是她们这种专辑都还没出过的团可以比的。 小作坊公司没有保姆车,大家提前起来化好妆出门搭地铁。 开场的男团人口基数大,成员们往不大的台子上一站气势就上去了,一首歌带嗨了全场气氛。 排在后面的CHIVAS显得很尴尬,跳的不是自己的歌,人数也是人家的零头。 “就当是耻度练习吧。”闻世梨艰难的安慰队友。 因为昨天的事情在后台等待演出的成员心情都不太好,对于队长的安慰低着头也不知道听没听到。 她们团在其他交谈活跃的组合里显得格格不入。 闻世梨也没再多说什么,出于对队友的信任,就算大家现在丧得跟行尸走肉没差,她相信多年的练习生经历也让她们会认真对待每一场舞台。 她其实不觉得自己适合当队长,因为年纪最大接下这个担子,虽然尽力去做了但还是会有疏忽的时候。 昨天那件事就给觉得已经能适应队长这个职务的她当头棒喝。 一首歌三分钟,比她们经历过的所有耻度练习都更觉得漫长。 台下的粉丝很多,没有一个人是来为她们应援的,所以冷场也合情合理。 大家匆匆下台的时候,闻世梨听见不知道是谁家的粉丝在说话。 “诶,这是打架斗殴的那个野鸡团?” “好像是,我听说里面有个成员还参与过校园霸凌。” “不过那个领头的长得挺好看的。” “是队长?” “人都管不好?” “谁知道和其他人是不是一丘之貉呢。” 南韩就是这样,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她们这段时间天不亮就跑出去天黑了才回来的路演宣传这么多天都没被认识,不好的事情一传出去就被知道了。 闻世梨觉得再糟糕也不过如此,事实证明还是她太乐观了。 公司快要谈妥了的那位作曲家临时反悔了,把歌给了另一个女团。 闻世梨专门去听了那个团的歌,说实话实力真的欠佳,但架不住人家公司带出了几个还在活动的团。 主打曲没了,另一个成员还在失恋的伤痛中没走出来。 大家坐在练习室里谁都没说话,气氛凝重的吓人。 练习室本来就狭小,没开窗子也没开风扇热得跟蒸炉似的,闻世梨盯着门边的风扇开关觉得要是她现在去开风扇会不会像是打破什么禁制。 她拧动风扇开关,静止的风扇一下子转动起来。 老旧的风扇嗡嗡嗡的发出很大的噪音,吊杆在头顶晃动的厉害,平时练习的时候大家总担心会不会突然有一天掉下来像惊悚片那样削得人满头满脸的血。 “待不下去了,这个破公司。”成员惠林抱着膝盖,风扇吹乱了刘海也不伸手去拨开,声音轻的就像平时跟她说话那样。 她是公司待得最久的练习生,比闻世梨和娜允进公司的时间加起来还长,一直从公司最小的练习生到现在年龄仅次于最大的她。 闻世梨只以为她说的是气话,拉了拉她的手,“会好的。” 惠林收拾行李走的那天,闻世梨就站在门边看着。 她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以队长的身份去骗她们,“会好的,会没事的。” 其实连她都不知道会不会好起来,不知道还有没有更糟糕的事情在后面等着她们。 距离宣布出道才过了一个月,出道的那天晚上大家买了几听啤酒回来,成员多英笑着跟大家挨个碰杯。 “我们实力都不差,橡果又长得这么漂亮,一定会红的。CHIVAS怀挺!” 所以说做人不能够太自信,谁知道你是不是一口毒奶准确命中。 “喂妈,嗯我在练习呢。才刚出道还没什么人气网上搜不到很正常,到时候红了你想存多少照片都有……有按时吃饭,放心吧,队友叫我了我先过去了,嗯拜。” 在韩国当了三年练习生已经能睁着眼说瞎话的21岁前CHIVAS队长闻世梨,虽然她的前队友就在边上托着腮看她,谁知道呢反正这两个小傻子也听不懂中文。 CHIVAS出道一个月宣布解散,南韩娱乐圈变迁史她们连个小墨点都没留下。 负责rap的惠林走了,这个还没出专就糊进地心的团加上她只剩下三个人,还有一个是一听到情歌前奏就开始酝酿眼泪的失恋戏多少女。 啊,还是不当队长好,想骂人都没有心理负担了,闻世梨在心里盲目乐观。 重回练习生身份,她毫无悬念的还是被分配到A班,依然拿下了月末总评第一,但还是架不住其他人指指点点的嘲。 “还以为多厉害呢。” “不是说是公司之光有她在一定会大势嘛。” “真以为韩国民众的眼光都跟代表那样小家子气啊。” 公司之光?还有她什么时候成代表的宝贝了?他宝贝的明明是那台平时好好的,关键时候总是死机的平板好吗。 闻世梨丝毫没有提醒她们小声点注意影响的打算,练习时间手机都锁在柜子里,总要听点什么来打发练习室枯燥的训练和更无聊的休息时间。 所以那几个人被听完了后半场戏的社长叫走的时候,她还有点遗憾,伸了个懒腰站起来,难免听到其他人关于代表这么维护她是不是私生女之类的闲话。 当然不是,她想,代表只是太老好人了而已。 他对公司的每个人都很好,只是有些人感受到了,有些人觉得理所当然。 感受到了的比如惠林,大概因为这样才在公司待了整整十年,出于信赖也出于感激,但最后还是被其他公司以一个正在筹划的说唱节目名额的条件挖走。 培养了不少有实力的练习生,被以各种方式挖走的占了大半。有时候闻世梨都觉得其他策划公司是不是都把她们公司当成了养殖场,就等着养肥了来宰。 作为那些人口中的公司之光,闻世梨几乎被数得上号又不是一线的策划公司挖了个遍。 上一个经纪人走的时候边跟电话另一头的人抱怨,“换一个咱换一个吧,挖掘机来都撬不走这颗钉子户 。” 理所当然的,闻世梨再也没见到那几个练习生。 代表在艺人品格方面比实力抓的更严格,也许是开公司以前当了二十年教书匠的缘故,培养艺人也是想要出道先学做人的老派作风。 回归公共教室,之前因为出道辞掉的兼职又得重新物色。 新找的咖啡店在一家企划社对面,闻世梨每天都会回答坐在咖啡店里等自己爱豆的小姑娘们无数遍:“阿尼,我不是爱豆,也不是对面出来锻炼的练习生。” “很漂亮啊,为什么不去当艺人?” 阿尼,等我出道了她们就不会这样说了,只会找几张她年幼无知非主流的照片说她整的妈都不认识了。 不过这么负能量的话当然不能对人小姑娘说,她只能笑笑。 “谢谢,会考虑的。” 在咖啡店碰见娜允是她没想到的,对方似乎也没想到再见到她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跟同行的练习生说了几句后跑到吧台要了她的联系方式。 “手机掉了,联系方式都没了。”对方一边存她的号码一边说,大概人逢喜事气色比以前好了很多,已经是公开练习生的她眉眼舒泰,“代表最近还好吗?” “挺好的,又捡了几个孩子进公司。” “他总是这样,我走之前让他别把崔相美放进去他就是不听。”娜允把手机放进包里,“我看见她的第一眼就知道这是个公主病,谁摊上都不会省心。” “惠林也走了吧?” “嗯。” “我前两天在CUBE大楼附近看见她了,虽然人家现在没有推女团的计划但看着好像混得挺不错……” 闻世梨几乎全是听娜允在说,“同期现在只有你还留在那里了吧。” 她没说话,只是尬笑了两声。 娜允比她早半年进公司,两个人关系好的时候冬天睡一张床都不嫌挤。娜允给她介绍拉面店的兼职,她早些回宿舍也会顺便帮她打份热水。 闻世梨和她之间的分歧出现在她进公司的第一次月评,舞蹈班的闻世梨把Vocal班的尖子生裴娜允踩了下去,给自觉高人一等的未来主唱们一个响亮的巴掌。 隔阂是在一次次的比不上中产生的。 那次很重要的路演因为练习生没有通知她临时改时间而错过,代表为此大发雷霆。 她坐在过道一侧的椅子上低着头,听见娜允居高临下又冷淡的声音。 “被人针对都没发现,闻世梨我真替你的脑子感到悲哀。” 那之后没多久娜允就被另一家企划公司挖走了,走之前顺手举报了几个想往她鞋子里放图钉的练习生,当然也没跟她说一句话。 聊了几句后在同伴的催促下准备离开的娜允突然想起什么,“过两天有空吗?” 闻世梨不太明白的看着她,一向话不多的娜允耐着性子解释:“我们代表要我们到时候去给前辈们应援,偶像运动会。你要去的话我给你留个位置。” “我没空。” “拉面店也在。” 可是你知道吗人家不叫拉面店,人家有个还挺好听的名字。 虽然这话她根本没有机会说,娜允眼里的调侃直白得让她脸颊发热,垂下眼帘装没看见虽然知道这样很怂。 “到时候……电话联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