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神恶煞的食肉动物站在原地看着我,没有动作。 此时我才注意到它的前腿在强烈的发着抖,黑红色的血液顺着灰黄色的毛发流下,将潮湿的泥土染成深褐色,眼前的一切都给了刚才的枪声合理的解释。 受伤了的孤狼? 我站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 就算它受了伤,我也不会有更大的机会逃脱。 受了伤的野兽警觉性极高,处于被逼到绝境随时准备拼命的状态。 若是此时我的反应过于激烈,让它感到威胁的话…… 我盯着它燃烧着仇恨的眼睛,浑身都因为恐惧而颤抖,却不敢轻易移动半步。 强迫自己跟眼睛没有焦距的狼对视着,视线因为条件反射的屏息而眩晕起来。 这时帐篷里却传来一阵“滴滴”的报时声,那是我外套里的电子时钟。 孤狼听到这突兀的非自然声响先是惊恐的抖了抖耳朵,接着将下巴贴在地上,冲我狰狞的呲着牙,一步一步的逼近。 我吓呆了,脚下无意识的缓慢后退着。 它扑上来只是一瞬间的事。 血盆大口却在半空中定格,瞬间横飞了出去。 一切发生的太快,我根本来不及反应。 转眼才看到站在灌木丛旁的超级士兵,那狼是被他手中的水桶打飞的,水桶此刻已经严重扭曲变形,可见是用了多大的力气,孤狼挣扎的站起来,尾巴垂的低低的,浑身都是水,发出一声落水狗般的悲鸣。 “史蒂文!” 我半是安心半是惊恐的哭喊出来。 金发男人的眼神却没有看向我,平日里神色温柔的蓝眸此刻正死死盯着一瘸一拐试图逃走的孤狼,冰冷的吓人。 在我揣测出他到底想做什么之前,男人已经大步向瘫在地上可怜野兽走去,防水靴踩在厚厚的枯枝上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 “史蒂文……你干嘛?” 队长一言不发,好像对于外界的一切都没有了反应。 超级士兵居高临下的看着匍匐在地上受了重伤的野兽,抬起靴子重重踩在野狼柔软的腹部,那畜生嘴中瞬间喷涌出黑红色的血,有一些甚至溅在了男人的白色背心上。 野狼发出的凄厉惨叫瞬间让我打了一个寒噤。 我连忙跑上前抱住男人的腰,语气里有不自觉的哀求:“史蒂文…你在干什么?!它已经没有攻击能力了,它伤不到我们了,你放它走吧…” 金发男人沉默不语,仿佛根本没有听见我在说什么。 重重的靴子带着狠辣决绝的力度,一脚一脚的踩在那可怜畜生的身体上,骨头断裂的声音无比清晰,凄惨的哀鸣让血液都跟着凝固,我一向受不了血腥的场面,别说施暴者是这个平日里温柔美好的男人。 而他此刻的眼神和表情与平日里判若两人,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觉得自己彻底不认识他了。 期间我好像哭着说了害怕之类的话,高大的男人才转过身,弯腰沉默着将我抱在怀里,大手一下一下的抚摸着我的头发,英俊的脸上溅了野狼的血,怀中也散发着陌生的血腥味。 越过他强壮的肩膀,我可以看到躺在地上奄奄一息,浑身是血的狼。 我心里明白是那只野狼先来攻击我的,明白最近是狩猎季节所以这种行径不算违法,也明白那野狼腿上受了伤,就算不是死在史蒂文手中,迟早也会被别的猎人捉走。 但我就是害怕,害怕他杀死野狼的时候眼神中的决绝和冷漠,那样陌生的表情,让我觉得自己根本不了解他。 “乖,别怕…它伤不到你了。” 男人抚摸着我的头发在我耳边轻声说,语气平淡,波澜不惊。 他周身散发着阳光般和煦的味道,怀抱依然温暖安全,我却不自觉的抓紧了他的前襟,颤抖的说不出话来。 那之后连着好几天,都是夹杂着野狼哀嚎的血腥噩梦。 连着一个星期的放晴,史蒂文再也没有提出过去露营。 某天我站在房子里玻璃墙后看着,他单手举着已经被拆掉的帐篷,将露营的材料一股脑丢进了还未铺好地板的仓库里,锁上了门。 他转过身来看到我,冲我挥挥手笑了笑,胳膊上的肌肉小山一样隆起,金发在阳光下散发着耀眼的光芒,面容如同俊美的希腊神祇,湛蓝的眼眸爱琴海一般泛着柔柔的蔚蓝。 如此光明美好的男人,我无法将他跟那天的血腥记忆联系起来,我甚至觉得那其实是某种不切实际的幻觉。 男人一路小跑进到屋里,将我整个人抱起来放在餐厅高大的厨台上,身上还带着微微的汗味和树木的清新,他微微喘着气,强壮的胸脯起伏着,又低头在我的唇边落下一吻,说话时竟带着轻微讨好的语气:“最近西雅图的天气太糟,我定了去佛罗里达的机票,你最近脸色太苍白,需要好好晒太阳。” “我不喜欢太阳…” 我听见自己生硬的回答,语气带着股赌气的意味。 男人看着我,似乎愣了愣:“你之前不是说过想去坐邮轮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默默的低下头,刚刚醒来身上还穿着史蒂文的衬衫,宽大下摆一直垂到膝盖,我双手揪着白色衬衫的棉质下摆,光|裸的小|腿在厨台和他穿着深色牛仔裤的长腿之间无意识的摆来摆去。 “不喜欢太阳的话,佛罗里达的水族馆也很好看。” 男人双手依旧扶在我的腰上,将额头轻轻抵在我的额头上,语气温柔平和:“要是你都不喜欢,我们提前去中国玩也行,蜜月再计划去别的地方……” “史蒂文,” 我打断道,声音带着股不那么理直气壮的闷:“我哪儿也不去…我只是…我只是想知道你那天到底是怎么了?” 早晚要问出来的,不问我大概会发疯。 相比那个样子的他带给我的恐惧,我更关心他自己到底好不好。 那样程度的反常,对他自己的伤害总比对别人大。 房间里一时变得很静,只有走廊边上的古老挂钟在一格一格的走着秒数。 “Lucky,我……” 男人开了口,却又没再说下去,时间一分一秒的走过。 “我知道你想保护我,可是史蒂文 ”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冷静:“……那样很不正常。” 又是一阵沉默。 “…我知道。” 过了好久,他才低声回答,声音带着股疲惫的沙哑:“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我经历过失去你的滋味,我…” 男人的话戛然而止,却又低下头苦笑:“你不会明白的……” 身为一个科学家,我最反感别人对我说,“你不会明白某件事情的”,这样让人讨厌的话。 我重重的叹了口气,两只爪子捧住男人沮丧的脸,盯着他眼睛,表情狰狞道:“中国也别去了,我们去西雅图挑婚纱。” “……啊?” 金发美人儿语气弱弱的:“你…… 你不是说大学毕业之前不想结婚吗?” “我大学毕业还要等四年,在此期间福克斯森林要死多少无辜的野狼啊?” 我半真半假的赌气道:“从生态平衡的角度考虑,我决定把你的安全感放在第一位,Captain。” 男人表情吃惊的盯着我,半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过了好久,他的脸上才缓慢的绽放出一个暖暖的,大大的微笑。 和蔼可亲,光芒万丈。 我礼节性的报以笑容。 然后我就被扑倒了——在坚硬的厨台上。 …… ………… ……………… “那……那我都要嫁给你了,你的盾就借我烧一次水嘛……” “…别吵。” 男人喘着气,轻轻咬住我的耳垂。 外面的光线逐渐变得暗淡,雨水叩击在树叶上,发出风声都盖不住的清越声响。 又下雨了,我迷迷糊糊的想着,早知道该同意去佛罗里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