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一段时间Uni没再来找我,不止是白天。 梦里的我一个在森林里打转,高大杉木的间隙有金色的阳光照进来,四周的鸟啾啾的叫着,我一个人提着宽大的裙摆焦急的呼唤着她的名字——小崽子却怎么也不出现。 不过是说最近的白天少找我几次,这孩子居然真的跟我生气了么? 脾气跟某人有的一拼。 “宝贝儿,你怎么不出来跟我玩?” 我一个人兜兜转转,软声软气的劝。 “今天妈妈给你讲小王子的故事哦,你不是最喜欢小王子了吗?” 我分开树上垂挂下来的枝条,又猫腰往生满苔藓的岩石后面看。 兜来兜去,梦已经过去了一大半,我找的有些气恼,索性叉着腰独自站在洒满阳光的草地上,使出了堪称自己童年阴影的杀手锏:“你不出来妈妈不要你了。” 说完这句后有些心虚,心虚完了又隐隐有些罪恶感,但气势上还是不能输的,无论方式对不对,不能惯她任性。 我目光向四处扫着,果然看到远处的橡树后面伸出了一只干净漂亮的小皮鞋,稍事又犹犹豫豫的缩了回去。 我计上心来,索性抱着膝盖蹲在地上扯着嗓子号啕大哭:“Uni不要我了呜呜呜,我被讨厌了呜呜呜,我该怎么办呜呜呜,我以后再也不结婚了呜呜呜……” 一边半真半假的哭着,一边唏嘘不已,父母有多少无耻手段,都是被熊孩子逼出来的。 没过多久之后,就感到一只肉肉的小手带着暖意放在了我的脖子上,我抬起头来,看到小丫头正撇着一张小嘴,包了一包眼泪,吸着鼻子抽抽嗒嗒。 我心疼坏了,立刻将她抱到怀里。 不抱还好,一抱竟哭的更厉害,止都止不住。 我只得拍着她的背,一边慌张的道着歉,嘴里安慰的话都说的颠三倒四起来。 Uni很少说话,大多数的时间她都是一个安静的孩子,开心的时候对你暖暖的笑,也是一言不发,难过的时候…… 难过的时候我还真没见识过。 此时我怀里的小家伙已经哭脱了力,抽搭着上气不接下气,可能梦境是她自我映射的原因,周围的环境逐渐发生了变化,天慢慢的阴了下去,森林里刮起了冷冷的风,伴随着滴答滴答的小雨点往下掉。 我这个半路出师的庸才妈妈立刻没了主意,她越哭我越是心疼,却怎么安慰都没用。 最后半气半急,竟也破罐子破摔的跟着大哭起来。 哭到一半被摇醒了。 “怎么了?” 眼前的金发男人一脸慌张,手上重重的抹着我潮湿的脸:“做什么梦能哭的气都喘不上来?” 我没时间解释,只想着Uni还在哭,只是闷闷道:“我还想再睡一会儿。” 史蒂文闻言表情有些细微的僵硬,过了好久才轻声问:“……是她吗?” “小孩子闹脾气,很正常的,我去哄一哄就好。” 我怕他多想,只好实话实说。 超级士兵皱着眉,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嘛…… ” 我蹭蹭他的肩膀,语气讨好的问。 “……你这个样子,吓着我了,Lucky。” 男人皱着眉看我,语气里是真的无所适从。 我一愣,随后才想明白他的意思。 Uni对于我来说是真实的存在,然而目前对于他人来说,她至多是个有些古怪的姓名,在梦境中,我跟她已经度过了极其漫长的岁月,可别人显然是没有这种经历的,我这样总是把一个还未出世的孩子真真切切的挂在嘴边,细想起来是挺诡异的。 “……抱歉。” 我语气诚恳。 想说句什么告诉他别担心,一时却想不起来说什么好,只要想到Uni还在一个人哭,我心里就猫抓似的难受。 最后索性自暴自弃道:“……我现在能睡了吗?” 金发男人倒吸一口气,眼神里染上了微微的怒意:“不行。” 我懒得理之,翻了个身,用被子蒙住头。 被子被一股大力扯开,手腕被牢牢固定在枕头一侧,我瞬时慌了:“你……你干嘛?” 金发男人表情带着微微的愠怒,手上的力道丝毫不松,语气单调的命令:“不许睡。” 我挣扎无果,怒极反笑:“你别这么幼稚好吗?” 队长大人一双蓝眸沉了沉,只是低声说:“你最近的睡眠时间很不正常。” “你不是吃Uni的醋了吧?” 我故意使用激将法。 金发男人脸上却突然闪现过一丝可疑的尴尬。 我自觉说错话了,连忙闭了嘴,战战兢兢观察着对方的表情。 队长大人冷笑一声,松了我的手。 我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便突然闻到了铺天盖地的Alpha信息素,整个身体一滞,再也不敢动弹。 史蒂文脸上恼羞成怒的表情舒缓了不少,他俯下身来慢条斯理的亲吻着我的侧脸,温热的气息吹拂在耳边,危险缱绻。 居然故意对产妇释放信息素么? 我听到自己在高压荷尔蒙下大喘气:“…… 你…卑鄙!” 耳边传来男人低低的笑声,宽大的手掌顺着我的腰线上划,被触碰过的地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我哼哼唧唧的想要闪躲,身体却违背意愿离得更近,本以为今日在劫难逃,门外却传来了救命的敲门声。 一阵干脆的咚咚声过后,娜塔莎的声音传了进来:“Love birds,(注1) 起床去教堂彩排婚礼现场了,再不去预约的时间就要过了,另外史蒂文,你释放出的信息素已经吓坏了整座大厦的Beta员工,看在上帝的份上,你们两个收敛一些好吗?” 我们两个收敛?! 我对真正不知收敛的那位怒目而视,人家目光迎上我时却笑的光芒万丈,一副毫无罪恶感的样子。 ———————————————————————————————————————————————————————————————————————————————————————从复仇者大厦到第五大道的圣帕特里克教堂,只有十几分钟车程。 刚到教堂,就看到一辆无比豪华的奥迪R8豪气冲天的戳在正门口,我本能的后退了一步,拉住了娜塔莎的袖子:“你干嘛叫他来。” 红发特工一脸被冒犯到的神情,用一种打量白痴的目光盯着我:“Well,他可是婚礼那天带着你走红毯的人啊。(注2)” 走进教堂才看到土豪正一个人背着手站在红毯上,一脸傲娇的瞅着彩色玻璃上花纹繁复的图案,转过身来看到我们,眉毛在浅色墨镜后挑了挑:“你们来这么早干嘛?再迟个四五年,耶稣就要开口跟我说话了。” 站在一旁的牧师对于史达克的渎神言论露出了轻微的恼怒表情。 “抱歉神父,我们迟了一些。” 史蒂文语气真诚的道歉,又客客气气的转向史达克:“我们很高兴你今天能来,托尼。” 土豪显然是不领情的,幼稚的嗤笑一声,转过身去谁也不看。 我正忿忿不平,却被娜塔莎塞进我怀里的一堆白色物体阻隔了视线。 “你,” 女王言简意赅的命令道:“去后面的更衣室把婚纱和鞋子换上。” 我正打算抗辩什么,女王却推着我走出好远,一边狠狠道:“你想在婚礼那天东摇西摆的摔个狗吃屎吗?我想我们对于你的平衡力都有数,Lucky。” 我哼了一声,却没顶嘴。 我猜举办婚礼什么的,确实会让人无端变得暴躁。 草草将拖地的长裙换上,穿着高跟鞋走到教堂歪歪扭扭。 器乐组和主婚人致辞的整段时间,我都挽着史达克的手臂,站在红毯的一端。 四周是嘈杂的管弦声,我心里却时时惦念着Uni现在怎么样了。 “你看上去很心神不宁,” 土豪善心大发的揶揄我:“说句良心话,这么无趣的流程和这么无趣的男人组合在一起,出意外的几率很小。如果我是你的话,绝对不会这么担心。我觉得Cap甚至是提前会把全家人健康保险买好的那种好丈夫,虽然很无趣,但你会幸福的。” 我对于老男人阴阳怪气的安慰不予置评。 “但恍然大悟的时机一般十分微妙,” 土豪来劲儿了:“如果你现在意识到了错误,并且知道自己未来几十年将会过一种怎样灰暗的人生,我马上就可以带着你私奔……不,宝贝儿,别翻白眼,你没看到我把R8都开过来了么?现在我们转身就跑,没人追得上。虽然我比较倾向于在正式结婚那天再那么做,那样更戏剧化一点……” 我实在是听得头疼,索性幽幽道:“我始终觉得,最戏剧化的事情是你标记了未成年以后,居然还有带着自己前养女私奔的心情。” 土豪的表情僵住了,我暗爽。 过了好久,老男人才支支吾吾的说:“我和彼特…是一个意外。他那么年轻,前途远大又有理想,有了标记反而是有了自由,何况他自己说过,不想受任何Alpha的庇护,我又何必束缚他。” 最后那句话才是重点吧。 我叹气:“也是,你不希望被任何人束缚,自然也不会束缚任何人。” 然后到头来,什么都没有。 “我觉得你话没说完。” 史达克浅棕色的大眼睛瞅着我,带着些我看不懂的神色:“你的意思是我自作自受?” “我的意思是你错失先机。” 我转过脸看着曾经的美利坚第一奸商,神情惋惜,语气诚恳。 男人转过头认真看着我,眼睛里是融化的太妃棕,我也回看他,两人久久无话。 “什么错失先机?”他突然开口,语气淡淡的,“……明明是我先的。” 我呼吸一滞,心跳漏了一拍。 “Lucky!入场啦!” 远处娜塔莎冲我们的方向喊着。 盛大的结婚进行曲陡然在华丽的教堂中回响起来,高高的穹顶都在跟着颤动。 托尼腰板挺得笔直,理了理西装,又将我的手挽好,脸上带着风度翩翩的笑。 “小兔子,你要幸福。” 他低声说。 ------------------------------------------------------------- 注1: Love birds:对于处于热恋中情侣的戏谑称呼 注2: 西方的婚礼上会由父亲挽着女儿走红毯,最后把新娘的手交给站在红毯另一头的新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