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啊,安迷修。” “我好像……把物吉弄丢了。” 看着眼前的少女流着泪说出这句话,安迷修只觉得自己的胸口闷闷的。物吉贞宗,物吉贞宗。她总是比不过这个才到他肩膀的小少年。不管他多强大多努力,不管尝试着怎么样去接近,他的小姐给他的总只有一个带着些许隔离的微笑,而物吉贞宗的一句话,甚至是一个笑容,却能换来她毫无掩饰的笑容。 差太多了吗?差太多了啊。 小姐……还不是他的小姐啊。 他默默地低下头去,却意外发现了一片本不该存在的红色。心脏猛地一抽痛,尽管非常焦急,但他还是克制住自己的想要拽过来好好一探究竟的心情,轻轻地拉过她的手。 说话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小姐,这个伤口是怎么回事?” “我自己划开的。”她说得风轻云淡,“不然的话我冷静不了。” 他只觉得内心一阵抽痛。 * 卯月跟着安迷修回到了那幢小木屋。面对呆毛姐弟的关心,她选择了冷淡应对,直接窝进了房间。 手臂上的伤口一旦用力就会产生剧烈的刺痛,让她不由感叹自己果然划的太深了。 那个时候,她真的差一点就信了那个龙头的话。要不是手背上的纹章还在,或许她现在就不该是呆在这里了。那个时候残存的理智唯一提醒的就是需要疼痛唤醒,所以她想也没想,用月曜将自己的手臂划开了。 她看着自己的手臂,那里已经被人包扎好,出血的可怕的伤口被白色的绷带完整地覆盖住,不留一点可见的缝隙。这个伤口是由安迷修包扎的,虽然他自己称自己并不擅长包扎,但其实可以看出他功夫还是挺深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经常受伤的缘故。 灵力尽管还可以使用,却早已连接不上任何人。不管是物吉贞宗也好,还是本丸的大家也好,一个都联系不上。 自己这可以算是,孤军奋战了吧。 她抱住膝盖,将头埋在了两臂之间。 “……自作自受。” * “小姐,我把晚餐做好了,请出来吃吧。” 傍晚时分,安迷修照例做好了晚餐到卯月房外去叫她吃饭,却听见里面传来的闷闷的声音。 “我不吃。” 他微微皱眉,内心几番挣扎,最后还是选择开门进入:“失礼了。” 房间很昏暗——由于系统设定的关系,他们吃晚餐的时间,通常外头都是黑夜的状态——安迷修走进去,第一眼看见的是窝在床上的卯月。 少女抱着膝盖坐在那里,头埋进了两手臂之中。银色的月光从窗口洒进,在她身上洒落了一部分,平添了几分孤寂感。 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小姐——倒不如说,是她第一次将这样的表现展露给他看。在安迷修的印象里,卯月——小姐一直都是一个充满活力,积极向上而又坚强的人,哪怕是遇上了雷狮海盗团和嘉德罗斯也不会展露出半分软弱。可现在,那个总是笑着的小姐,却变成了这副样子。 内心似乎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安迷修说不上那是怎么样的具体感,兴许是同情,兴许是心疼,又或许掺杂了几分嫉妒在里面。 他心疼这样的小姐,想要安慰她,恨不得将所有的温柔都给她,只希望她能回到从前那样,哪怕起来训他一顿他都觉得比现在这种状态要好得多。可他清楚地知道他无法完全解决这件事,因为她变成这样的根源,是现在处于消失状态的物吉贞宗。 说到底,还是绕到了那个人身上。 他在心底暗暗叹气。不管多么努力,他始终无法接触到她心底最软的那一面。 兴许是注意到了他没有离开,那边的少女闷闷地发出一声疑问:“艾比和埃米呢?” 安迷修迅速回神:“是。我让他们先吃起来了。”说完,他下意识地将语气放情,避免惊吓到她,“小姐,我们也去吃饭好不好?” “我不吃。”得到的是预料之内的回答。 他苦笑:“可是,不吃饭会对身体不好的。” “无所谓。” 他无话回答。 “……小姐是在担心物吉吗?” 他看到她轻微地颤抖了一下,不由下意识地想要去安抚:“没事的,物吉他一定不会有事的。所以小……” 打刀直直地掠过他的耳边,最后插在了墙上。安迷修动都没敢动一下,一是惊讶,二是后怕。 向来对他温柔的小姐,此刻却是带着杀气看着他,眼里满是愤怒。 “你又知道什么呢,安迷修?” * “你又知道什么呢,安迷修?” 卯月看着眼前那个因为惊讶而愣在了原地的少年,内心早就被怒火填满了。 你又知道什么呢?你什么都不知道。 “不过是个外人而已。” 你不知道,你当然不知道。你绝对不会知道物吉贞宗曾经轻易地碎过刀,而碎刀的理由是因为我——她也绝对不会让他知道这件事。 你不会知道我当初是克服了多大的痛苦才能重新将他找回,所以你也无法体会这种二度失去的担忧和痛苦。 “安迷修。” 她呼唤着那个棕色头发的小骑士,用冷淡的口气说道。 “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类——互不干涉,互不侵犯。” “你在我的世界里,算什么?” 她清楚地看见他的瞳孔缩小了。 他们原本不属于一个世界,仅仅只是因为阴差阳错才碰到了一起。这场凹凸大赛,甚至是这个世界本身就和她毫无干系,更别提生活在这里的安迷修本人。她迟早有一天会离开这个世界,消失在所有人的视野里。 没有期望的未来,又有什么必要停留在那里。 * 安迷修被她问愣了。 随后苦笑。 或许他在她的世界里真的什么都不是。他一直一直,触碰不到她的内心,哪怕她再怎么经常对他露出笑容,却总能从中感受到一股淡淡的隔离的意味。但是物吉贞宗不同,他得到的回应,要远远高于他。 她的世界一定会有物吉贞宗,但是不会有他。 “也许我在小姐的世界里真的什么都算不上。”他苦笑着抬起头,平静地注视着她。 “小姐之前究竟经历了什么,遭受过怎么样的痛苦,我真的没有办法断言,所以如果是我触犯了小姐,我愿意道歉。” 他朝她深深鞠下一躬。 “我是真心希望小姐能够好起来,所以才说出了那样不负责任的话来,真的非常抱歉。” 安迷修随后站起身来,对上了她紫色的眸子。 “但是,我希望小姐不要再继续伤害自己了,我会心疼的。” * 她一愣,一时间竟忘记了继续争辩。 这个人,和物吉太像太像。不管是温柔的地方也好,还是坚强的地方也好,总有某一处重合,却也并不会让人搞混。少年那好看的眸子里盈满了温柔,直直地,毫不退缩地看着她。 她张嘴,想说什么话,却又全咽下了肚子里。 “……我可是个麻烦角色啊。”最终只能吐出这句话。 “我不怕麻烦。”他说。 沉默蔓延。 * 安迷修在内心仔细地斟酌着词句,却发现他根本无法继续思考下去。他天生就是个不善言辞的人,别说平常的撩妹了——兴许他连此刻的安慰都做不好。 在那句话之后卯月就沉默了。不再与他对视,她只是看着自己的伤口发呆,又兴许是在想物吉。 自己就,真的比不过他吗? “小姐,我就不行吗?” “欸?” 他几乎是赌气似的冒出了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以至于卯月根本没反应过来他到底在说些什么东西。少女的眸子里已经消失了所有有关“悲伤、愤怒”之类的情绪,给他的只是一个疑惑的回眸。 这根本不是他想要的。可木已成舟,既成事实,他就干脆这么错下去——总比没有话题好。 “我、我是说——多依靠一下我不行吗?” 他几乎不敢去看她的表情,内心里却已经是弹幕刷屏。 完了完了,说出这种话会不会被误会他又在想些什么奇怪的东西啊!这样会不会被小姐讨厌啊! 他好想哭。 * 她根本就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种话。对面那个小骑士此刻正闭着眼睛不敢看她,活一副等待批评的样子。兴许刚才那句话只是一时兴起而说的,但不知为何,卯月觉得内心似乎流过了什么温暖的东西。 “安迷修,睁开眼睛。” 她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看着对方那蓝绿色的眸子——那如同宝石一般的,漂亮的眸子。 “你要怎么证明我能依靠你?” 她看见对方愣了一下。随后又笑了起来——虽然有点激动。 “我、我会尽全力帮助小姐的!每天都会给小姐做饭,每天都会逗你笑!只要小姐愿意对我笑,我就能够全力以赴!” 这次换她愣住了。 温柔的孩子,都会很像吗? 嘴角不知为什么轻轻上扬了起来。总觉得鼻子酸酸的。 想说什么训斥的话,到了嘴边却又改口了。 最终只吐出了两个字。 “你啊……” 对我太温柔的话,我可是会得意忘形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