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浑身上下裹着厚实的兽皮大衣,连头上也有帽子围脖裹着,只露出一双眼睛看路。当那带着冰渣的脑壳从门帘处伸进车里时,差点把车里面众人吓了一跳,几个女眷更是几乎尖叫。那车夫的兽皮帽子,已经沾满雪花,毛茸茸的一个兽皮脑袋,就像一头沾满冰雪的狗熊在往车里面钻。
车夫摸一下脸上冰渣,朝着车内众人说道:“雪太大,前面有个村落,先停歇停歇才行,不然那马受不住。”
雪天行路,马匹比人还重要,这一片荒茫雪原,马死了,人也活不了。这马车进了村,敲开一处门院比较大的人家,递上一贯钱,又说了些好话,才进了院子,把马牵入马棚后,众人才进了屋子。
关东地界,屋子里都烧着暖炕,除了主人夫妻二人和两个老人,一个襁褓的婴孩,还有五个也是关内装扮的人围着屋子中间的火堆烤着手。
“原来主人家来了客人,真是叨扰了!”曹鼐不好意思地微微欠了一下身子,曹夫人也向着屋内各人作了一个万福。
“不打扰不打扰,与人方便,这几位也都是从关内来的,赶路过了市集,和你们一样也是投宿的客人。”
“哦,原来是同路人,在下姓曹,关内家里受了战乱,现在带着家人往外面投靠亲戚,请问这几位怎么称呼?”
年老那个身子略微有些佝偻,起身拱手笑着回道:“在下姓吴,京城人士,这两个是我儿子和儿媳,还有两个孙子。”
曹鼐一一拱手微笑,看这几人,也是那种做买卖的营生,不过做买卖又何必带上两个孩子呢,虽然一个模样俊俏,也有十六七岁,可小的那个也只有十岁大小,身子骨看起来还挺瘦。
“唉,咱家也是在几个月前遭的兵灾,做买卖的门面没了,房子都被瓦剌人拆了去烧柴火,等到咱们正统皇帝也被逼退之后,我们一家老少回去,居然连家在哪里也找不到,一片的平地,连打地基的木头桩子都被起了,家里房契官府也不认,没办法了只好出关去投亲,讨个饱饭。”
“也是也是,都艰难。”曹鼐听罢,心中特别不是滋味。两帮外来的客人都围着那堆火烤着,反倒成了这屋子的主角。
关东之地,入冬后都难以行走,茫茫雪地里寻不着路,一脚下去,完全不知深浅。马车在这种环境下,已经不能再用。
“请问主人家,这里离特林府,还有多远?”
这家主人是个壮汉,平日打猎为生,家里囤的野兽皮毛不少,这时候居然给屋子里每人都盖了一块兽皮当做棉被保暖。
“特林府?就是那个奴儿干都司的治所吗?那老远了哦,这个冬天去不了。”这高大壮汉摆手摇头,“还有千多里,现在连狗熊都藏起来猫冬去了,谁还能往外面跑哦,千里多地,这没走几天你们就都冻成冰块了。”
曹鼐众人面面相觑,就连那吴老汉一行也急了,那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问道:“那现在不能走,要等多久才能出门啊?”却是声音清脆,与八九岁的孩童嗓音无二。
一旁的吴老汉儿子儿媳连忙按下那少年,赔笑道:“孩子还小,不懂事,各位勿怪,勿怪。”
“这得看这雪来年什么时候化,应该二月初吧,可那时候到处都是水,路也被水泡烂,不算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