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亨再次沉默,积蓄实力,自己虽然出身军旅,可多年以来自己背后并无多少靠山,在军中根基有限,如果说要把正统皇帝迎回,这等泼天的功劳,需要多大的兵权才能做到。
“石将军还在苦恼?凡成事者,先论心意,再行好事,但凭天意。”
“好,但凭天意,这一杯以茶代酒,我敬徐兄!”石亨举起茶杯,一饮而尽,随后还啐一口沾在嘴边的茶叶,哈哈大笑。
京城内的暗涌,就在这景泰元年,开始暗自酝酿,总有一日将成为席卷大明的狂暴巨浪,这个时代所有的势力都无可避免卷入这漩涡之中。
京城开始冰雪消融的时候,关东还是一片白茫茫,朱棣已经熟悉了在虚空的环境,当然也曾经被半空之上掉落的金色大字砸得满眼发黑。而朱祁镇每次都说是走神了,朱棣无法,只能静静在这虚空中收敛心神,以期待下一次和朱祁镇的颠倒互换。
整个冬天,屯河三卫热闹无比,特别是春节时候,甚至有豪绅送来五十头冻成冰块的绵羊,让这几千人喝上热乎乎的羊肉汤过年,而朱祁镇和一众官员,自然是烤着羊肉,大快朵颐。
邝埜身为兵部尚书,分散驻守三卫的三千人,如何调动轮值,都是由他负责,可是在这拉尿都要用棍子敲的天气里,缺少御寒物资的明军,根本安排不了足够的人手放哨,而且就连从关内带来的火铳,弓弩,都在严寒中受损严重。那些火铳药引,不仅点不着,就连火药也结成冰渣,而弓弩的弦,被冻得绷直,力气小拉不动,力气大一拉就断。一个冬天下来,两百挺火铳只剩三十挺能用,一千张弓弩,损毁过半。
再有就是大明军士的山纹甲,在冷风中就是一座冰山挂在士兵身上,趁手的兵器没了,护身的铠甲也无用,让这些军士和一个普通老百姓并无二样。
邝埜不止一次在朱祁镇面前发难:“王爷,就算再多的商人也没有用,这里没有铁矿,没有棉花,没有硝石,我们造不了火药,造不了棉甲,也打造不了兵器。”
“尚书大人,这些都是要钱的,没有商人怎么搞钱,赶紧找王大人,还有干脆把王侍郎找来,我们要过江了,趁冰雪未融,用耙犁过江。”
工部右侍郎王永和,随军亲征一直掌管军中兵器辎重,可后来大量辎重被遗落在土木堡,从京城出发后又不曾补充,只在辽阳得到了当年朱能旧部关照,为大家配发了御寒的物资,可过了这屯河卫,便再难有其他补给,江北之处,远眺过去,都是山林起伏,荒凉至极。传说当年靖难流放的七万余犯官家眷,就是被遣到此处,可王侍郎在江岸边观望多日,雪雾茫茫,对面连一点炊烟也没能看到。
正月十五,三千御林亲卫,一哨大明镇军,百余官员和侍从,还有自从正月初二开始制作的雪橇犁耙,在黑龙江的冰面上反复往来,把这些人员和物资不断运往江北。从晨早红日初升,直到日头偏西,过了午时才算过了这宽达几里地的冰封黑龙江。
“埋锅,扎营,做饭,煮元宵——”李珍这时候成了朱祁镇的近身护卫,对军队指挥的命令都由李珍这边传达发出。数千军士,选到背风处,挖好雪窝子,竖起帐篷,在营地上烧起一堆堆的篝火,一来照明,二来取暖,三来可以驱赶晚上的野兽,而那些战马,则都栓绑在树林中躲避夜里的冷风。
“皇上,过江后,特林府也不远了,一路平原,如果有船走水路,七天路程应该差不多,走陆路应该要十五天。”李珍向朱祁镇捧上一碗刚煮好的元宵,“这些都是那些行商进献的,还有那些千余斤粮食,和肉干。”
“唉,这些都是汉家子民,当年我父皇为何又要弃守这些地方呢,奴儿干都司十地存一,现在看来真是永乐天子才是雄才大略,我辈不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