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是申时一刻进的宅子,申时末的时候,辽阳城里就到处传着正统天子到了,已经召见辽东巡抚,辽阳监军,今晚上还要夜宴兵备衙门指挥使。
“你们没看见,早上在巡抚衙门,咱们李巡抚跪在大街上恭迎正统天子,可是那架势简直寒碜。”
“寒碜是正常的,咱们李大人啥时候宽裕过,去年城外发大水,他手上拨出来的赈济米粮,都是发霉的陈米,而且听说是五千多灾民才用了一千石陈米,吃了半个月呐,粥水都是见碗底的。”
“别说了钱掌柜,这是要坐牢的。”入黑的街角茶寮里,十几个本地的老头灌着茶水,侃着今日最新的八卦。
“起码这李大人没有贪赃的名声,就是刻薄了一些。”那个叫钱掌柜的似是觉得刚才说的过了,连忙为李纯的官声说上几句好话。
“贪不贪赃这又不是我们这些蚁民能见到的,钱掌柜你也别太为那些大官说话。”一个胡子拉渣的赤膊大汉,啐了一口茶叶,把汗衫搭上肩膀,挺着一嗓子粗声粗气说道:“依我说,那李巡抚就算没有贪赃,也算不上是好官,我们做苦力的每天赚十八个铜钱,可是要交三个铜钱的差饷,剩下的怎么够家里四个娃吃饭。”
钱掌柜听到这里更是把头点得啄米一样,“我这茶寮,每天开门先交十个铜钱的税,初一十五交月钱,端午那天还上了敬奉。”
几个老头有一句没一句地侃着,倒是没留意角落里也在灌着茶水的朱棣和李珍。
出了茶寮,已是入黑,远处更夫的灯笼晃动,城防司巡夜的队伍在街上喝骂着还在街上的行人。李珍掏出一张通行的手令,随时出示给那些散漫的城防士卒,自然也是白日里加了印章的白纸加工而成的。
“那个兵备衙门的指挥使,应该到了吧?”
“按时候来说,应该是到了,事情也已经安排上了,待会打更的时候往回走就差不多。”
“好,那就再往那李纯的宅子那转悠一下。”
李纯的府邸并不算大,按规制来说也没有僭越,内里并没有太多的亮光,反倒是远看见到树影婆娑,如同一堵高墙围在四周,白日里只顾着看那略显破旧的大门,没留意这巡抚府邸有这样布置。
“看来这李巡抚,也是有故事的人,李爵爷这怎么看?”
“回王爷,现在正领着匠人往北去的聂七,当日经过辽阳时候,曾经帮亦主管挡住了一次暗杀,一个刺客当场毙命,另一个就是进了这巡抚府邸。”
“这般大事,怎么到现在才说?”朱棣不悦,既然有刺客,为何今早上没有提醒,自己把自己送羊入了虎口还不知情。
“王爷,自从那刺客翻入了这围墙里,第二日我们就把细作安排到这巡抚宅邸,现在这里面安全,安全到李纯也被我们拿捏在手也毫不觉察。”
“那刺客呢?”
“抓了,在审呢,还没结果,所以没给王爷汇报。”
朱棣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这探子头目的手段果然高明,可就是有点超乎自己意外的高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