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愚蠢至极!
……
乾清宫。
迷迷糊糊间,朱翊钧总算是睡着了。
只是这场觉睡得并不踏实,他又做梦了,做了很多的梦,很乱的梦。
朱翊钧先是梦到了他的父亲,隆庆皇帝朱载坖。
不知为何,梦里的他竟然连自己亲生父亲的脸都看不清,他只能远远瞧见父亲被一群叽叽喳喳的女人围绕着。
“父皇……父皇?”
朱翊钧朝朱载坖一边喊,一边跑去,然而不论他怎样跑,他那高高在上的父皇永远都离他那么远,似乎这道隔阂永远都跨越不过去。
他父皇的身边永远都围绕着数不清的女人,眼神也始终放在那些女人身上,甚至都不愿意多看他这个亲儿子一眼……
朱翊钧有些伤心,很快却也不伤心了,他甚至有些生气,猛然转过头,准备狠心离开。
然而这一个转身,他却见到了另外一个人,一个身上铺满了鹅毛大雪的高大男人。
男人的容貌是朱翊钧最为熟悉的,亦或者说是他至死都可能忘记不掉的。
此时此刻,男人身上的片片大雪还未来得及抖去,他正用严厉审视的目光看着朱翊钧,下一刻便是勃然大怒斥责道:
“陛下,是‘色勃如也’,您怎么能读成‘色背如也’,这样简单的错误您怎么还会犯?”
这番厉声吆喝吓得朱翊钧连忙低头,他心慌到似乎忘记了自己还是一个皇帝,条件反射般地认错道:“张先生……我错了……是色勃如也……我错了……”
话刚一出口,原本还空荡无物的四周突然‘唰’的出现了一大片人影!
这些人,有朝中的大臣,还有宫里的宫女太监。
朱翊钧看不清他们的脸,但却能听得见他们各种各样的嘲讽声。
“还皇帝呢,还不是被张居正当儿子一样训斥。”
“嘘,小声些,万一小皇帝听到哭了怎么办?”
“高拱说的对,十岁小孩儿哪能当皇帝啊,哈哈哈!”
“朱家的江山,今后怕是要姓张咯!”
“……”
耳边的嘲讽声越来越多,无情的言语像是尖刀利箭一般,狠狠扎在了这个优柔寡断的年轻皇帝的心肝肺胆之上!
“啊!你们不要再说了!朕要杀了你们!”
朱翊钧很愤怒,他愤怒到想要亲手砍死这里的所有人,可就在他叫嚣着想要冲向这些人之际,那个男人再一次挡住了他的去路!
顿时,满腔愤怒转化为了恐惧……
朱翊钧不得不承认,他真的害怕张居正。
许是恐惧不甘到了极点,朱翊钧醒了,骤然醒来的他浑身大汗淋漓,眼中满是惊慌害怕!
他鬼使神差地问了这么个问题:
“张居正呢?”
在一旁等候已久的张鲸正愁着该怎样跟皇帝禀报接二连三的‘坏事’呢,这下皇帝醒了,心也瞬间提了老高。
“皇爷,张居正早就死了啊。”张鲸小心翼翼地回答,并纠结着该怎样打开接下来的话茬。
听到这个回答的朱翊钧瞬间松了筋骨,笑意欣慰舒然,像是一条终于逃脱了草绳束缚,回到水中徜徉遨游的鱼儿一般。
“死了……对啊,他死了,他已经死了……哈哈哈……他死了!”
朱翊钧笑了,越笑越癫狂!
张居正已经死了!没人能再管得了他了!
他是皇帝!他是大明朝的天子!大明是他们朱家的!大明是他朱翊钧的!
不是张居正的!
朱翊钧笑得愈发癫狂,然而张鲸接下来说的话,却是让他彻底笑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