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曦是在闹铃声中醒来的,梦境在男人的脸将要被忽明忽灭的烛火照亮的时候戛然而止。 睁开眼,她第一眼看见的就是那一副油画,画中的男人依旧是那一副冰冷的模样。沈曦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摸了一下画面,或许是错觉,她竟然觉得在自己的指尖将要碰到男人的脸的时候,男人的眼睫颤动了一下…… 沈曦的手一抖,马上收了回来。 “沈曦姐——起来了吗,再不洗漱就要迟到啦!”门外传来了宁小小的声音。 沈曦一看闹钟,一个鲤鱼打挺就从床上翻了起来。 在宁小小正准备敲第二次门的时候,沈曦开门,风一般地冲进了厕所。 宁小小对沈曦的速度发出了一声惊叹,又向房间中探头看去。 “怎么把那副奇奇怪怪的画放在自己床边啊……”宁小小皱起了眉。 杂志社来了一个奇怪的人,听说。因为基本没有人看见他。 宁小小神经兮兮地趴在沈曦的办公桌前,用手举在自己的嘴边,压低声音道,“听说他来的时候打着一把纯黑色的太阳伞。” 沈曦头也没有抬,“谁都会打太阳伞。” 宁小小,“但那是晚上。” “……他似乎很不习惯光线。” 宁小小接下来的嘀咕声沈曦都没有听见了,脑海中突然浮起了昨天晚上梦境中的场景。 男人背着月光,身上的斗篷被外面的风卷起,她看见了黑色斗篷内面的猩红颜色。 会是他吗?沈曦心想。 但,不是。 在月光下还打着黑伞的男人毫不客气地一挥手打下沈曦手心躺着的银质十字架。 他皱着眉,脸上是显而易见的痛苦。直到十字架在地上叮叮咚咚,滚进了下水道,他的脸上才重新恢复了些许血色,虽说是有了血色,但他的脸色依旧苍白得不像正常人。 “女士,你信奉基督吗?”他问,用着撇脚的中文。他说话似乎带着古老的口音。 沈曦摇摇头,“十字架是别人给我的。” 就在她下班走在熟悉的街道的时候,一个疯疯癫癫的邋遢老头从街角跑了出来,直直冲到了沈曦的面前。 他握住了沈曦的手腕,力气大得像是要把沈曦的手腕捏碎。从他的手心滑出了一个十字架,“主会保佑你的。”他掀起眼皮,眼神中精明的亮光将沈曦吓了一跳。 这人来的突然,离开的也很蹊跷,只留下了一个和他脏兮兮外表毫不搭的十字架,这个十字架非常干净,非常漂亮,泛着圣洁的银光。 打着黑伞的男人推了一下自己的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原来如此。”他蓝色的眼睛中闪过一抹了然,“从来都不是你。” 他的话叫沈曦觉得莫名其妙。 直到他走的时候,沈曦都只知道对方的名字而已。 “我叫查尔斯,代主人向你问好。”他的声音乘着夜风送到沈曦的耳中,很快,街道上就没有他锃亮皮鞋敲击在地面上的哒哒声了,他没有了踪影。 沈曦低下头,路灯的照耀下,她还可以看见下水道中十字架发出了一点点银光。 接下来的路程就和往常一样了,坐地铁,搭公交,好不容易才到了那个快回到郊外的小公寓。 宁小小一手拿着薯片,卡兹卡兹地嚼着,她的口腔塞得鼓鼓的,说话含糊不清,“你今天比之前还要晚,简直是加班狂魔。” 沈曦弯腰脱鞋的动作顿了一下。 宁小小敏感地察觉到沈曦的不对劲,停下了嚼薯片的动作,将薯片咽了下去,“怎么了?是发生了什么吗?” 沈曦将鞋脱下“我突然来了灵感。” 宁小小,“啊——姐你又要熬夜!”这一回,她将薯片放下了,长着油兮兮的手就要来抱沈曦,“熬夜使人脱发,曦姐你确定吗?” 沈曦一把推开了宁小小,“确定!” 她指指自己,“这或许就是正式插画师和实习编辑的区别吧。不好好工作,你就别想转正了。” 宁小小,“……又戳我痛脚。” 是了,除了宁小小之外,同期的实习编辑都转正了。 当卧房中只剩下小小一盏台灯,油画在黑暗中更添了一种奇异的光彩。 沈曦看着油画,许久,拿起笔在纸上画下了第一笔。 寥寥几笔后,纸面上出现了一个穿着斗篷的男人形象,他逆着月光,脸被模糊在了黑暗之中,但若是仔细辨认,还是可以看出,这一张脸和油画上男人的脸几乎一模一样。 哪怕是一张模仿的画作,也不能减弱那一张脸的魅力。这魅力似乎融入骨血,带着奇异的吸引力。 时间越来越晚,沈曦的眼皮渐渐变得沉重,最后,她终于忍不住接受了周公的召唤。 沈曦感觉自己的面部似乎有些痒,轻轻的痒意要搔到心里去,脖子上突然覆上了两片柔软又略略冰冷的东西。 她猛地睁开眼睛,和他四目相对。 顿时,他紫色眼底开始流转金光,金光像是丝丝缠绕在一起的细丝线,漂亮极了。 过了一会,沈曦才反应过来两个人的姿势。 男上女下的姿势,男人两手撑在自己的身侧,半歪着头。胸膛和她的碰在了一起。 沈曦的脸先是一红,随后迅速推开了男人,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脖子。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个家伙刚刚是想把自己当做晚餐。 男人在沈曦的手刚碰到自己衣服的时候起身退后,他站定之后,用手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肩膀。他明明没有任何表情,可是沈曦偏偏就感受到了对方对自己的嫌弃。 沈曦抿了一下嘴唇 ,刚想往回退一步就听见叮铃地一声轻响。她低头看去,发现自己的脚腕上有一串被银线穿起来的铃铛。 她伸手摸上去,铃铛有微热的触感,“这是什么?”她低声问道,却没有期待得到对方的回答。 说着这句话的时候沈曦没有看男人,实际上,是不太敢看他。她连面前这个男人的姓名都不知道,连理智都总是告诉她不要相信这个男人,但是只要看到对方眼睛的一个瞬间,她所有的理智都会消散,情感被不知名的力量拖拽这往深渊里去…… 男人摸着自己的下巴,目光一闪“这是为了留住你这个遥远的来客啊……”他猛地凑近,俯在沈曦的颈间深嗅一口气,又压低声音,以一种带着糜烂之感的低哑语气道“你身上有异世的味道。” 沈曦裸露的皮肤被激起了细密的鸡皮疙瘩。 沈曦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突然伸手握住了对方的手腕。男人皱了下眉,露出了嫌弃的表情,这一次他将自己的心思明明白白地表现了出来。 沈曦深吸一口气,“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歪了一下头,“拉萨尔。” 夹在窗外呼啸风声中的狼嚎声音更大了。拉萨尔转头看向了窗外,沉默了一下,他道:“美丽的女士,失陪一下。”随后,他就直接从窗口跃了下去。 沈曦记得这栋古堡建立在悬崖峭壁之上,从窗口看去,也可以轻易地得知,她所在的这间房间离地面很远。 沈曦带着脚踝上一串叮铃铃的声音跑到了窗台。她探头望出去,风将她身上薄纱的白纱裙卷起,哗地一下散在虚空之中。她一头漆黑顺亮的长发也被风扬了起来。 视野中的拉萨尔以极快的速度向深渊坠去,他大大的头蓬被鼓起,远远看去,像是一只蝙蝠。沈曦的心不可避免地提起。 他落了地,轻轻巧巧地落了地,就像是仅仅从一小级台阶上跃下一般。 沈曦这才松了一口气,退回房间,突然感觉到冷。 沈曦抱住了自己的肩膀,这一抱她才发现,衣服的手感......似乎有些不一样。低头一看,宫廷式的层叠的白色纱裙,裙子一直垂到了她的脚踝,哪里还是她原本穿的那件纯棉居家服。 所以......是谁帮她换的衣服?? 拉萨尔从中庭走过来,他长长的斗篷不似离开时候那么轻盈,而是变得沉重。他身后斗篷一点一点滴下了粘稠的血,落在地面上,留下星点深色的印迹。 沈曦从回转的走廊上跑下来,像是一阵风,带着清脆的铃声。 “是谁?”黑暗中突然出现了另一道声音。像是刚从睡梦中清醒过来,那一个谁字还带着打哈欠的声音。 沈曦猛地停住脚步,回头看去。 走廊的尽头有一个金发的女人,她白皙的手掩着自己的嘴,姿态慵懒地打了一个哈欠。一个哈欠过后,她看向了沈曦。 沈曦一下子愣住了,头脑之中一片空白,只剩下女人楚楚可怜的娇美模样。 女人踮起脚尖,向沈曦方向走了两步。说是走,倒不如说是飘。走廊中的火把光忽明忽灭,周遭都是一片黑暗,沈曦发现,女人的脚底下没有影子。 “卡拉。”女人的身后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不可以。” 女人留恋地看了一眼沈曦,马上没有了踪影。 沈曦看不清来人的模样,只隐约可以分辨出来是一个男人的身形。 他说,“女士,不要夜晚在城堡里乱转。”声音冷冰冰的,有些熟悉。 拉萨尔停在了壁炉之前,垂了垂眼帘。 这是昨天沈曦突然出现的地方,这个身材娇小的东方精灵就是这样在他毫无防备的时候突然出现,又想要在他眼前消失。幸好,他及时用铃铛困住了她。 “拉萨尔......我身上的衣服是你换的吗?”身后传来沈曦的声音。 拉萨尔转过头,目光落在沈曦的胸脯上。 哦——这个娇小的东方精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