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子辰刚走出教室，就停了下来，他若有所思的回过头，目光落在了挂在自己桌边的那个垃圾袋上。　　　　言一琼早就该走了，这几天她没有和朋友出去鬼混，本该一下学就坐车回家的。但是当她走到学校门口的时候，举目四望，除了三三两两结伴同行的学生，哪里有她家车的影子。　　言一琼从口袋中拿出了手机，找到了陈司机的号码，顿了一下，她突然想起来，自从林淼淼住进了她们家，她的司机就换了人。她有些泄气地垂下了手，踢踢脚边的石子，百无聊赖。　　又等了好一会，言一琼逐渐反应了过来，司机哪里是单纯地迟了到啊，多半是没有来吧。身后的校园冷冷清清，已经没有多少人了。言一琼叹了一口气，打通了言父的手机。　　嘟嘟两声之后，那边接通了电话。　　“之琼，还没有回家？又去哪里混了？又是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吗？”电话那头一下子抛过来了三个问题，背景音是饭局上的杂音。　　不知道为什么，言一琼脑子中有一根弦突然炸开，她飞快将电话挂断。又紧紧盯着手机黑掉的屏幕，等了许久，都没有电话再打进来。她赌气似的将手机关机，塞到了书包的最底下。　　她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公交站，犹豫着走了过去。　　　　推着自行车走出校门的季子辰突然停了下来，像是有所感应一般，他看向了学校门口旁边的那个公交站台。　　穿着背心短裤的女生双手拽着自己的书包带，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空空的公交站台上只有她一个人。　　季子辰想了想，走了过去。　　　　“言一琼。”他开口，站在离言一琼两步开外的地方。　　言一琼像是被吓了一跳，猛地抬起头，目光有些迷茫。　　季子辰突然觉得尴尬，干咳了两声，“你……司机今天没有来接你吗？”　　言一琼的神色在一瞬间变了，她从站台上快步跳下，撞开季子辰，“你才没有人接呢！”　　季子辰愣了愣，“我是没有人接。”　　　　言一琼走回了学校门口，极不雅观地蹲在路边上，不知道从哪里捡来了一根树枝，在地上这戳那戳的。　　季子辰推着车子也跟了过去，可能是想到了今天上课的时候他对言一琼不太好的语气，这个时候他的态度格外的温和“是没有人来接你吗？”　　言一琼一听见这句话就又委屈又来气，她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头，往季子辰身上掷去，在石子快要脱手的时候，言一琼松了力道，石子最后轻轻地击打在了季子辰的身上“滚！老娘用人来接吗，今天就是想下凡来体验一下生活的。”　　或许是觉得自己这副模样很没有说服力，言一琼摸过自己的书包，将里面的东西哗地一下全都到了出来。她从书本中捡出了自己的钱包，双指加出两张红色毛爷爷，在风中晃着“看见没，今天姐就要坐公交玩玩。”　　季子辰沉默了一下，从自己口袋摸出了两块硬币递到言一琼的面前，“不用那么多。“　　言一琼往后躲了躲，“谁要你的钱，老娘坐车就要这么多，剩下的叫小费，懂不懂。“　　季子辰：“你家很远？”　　言一琼点点头，“这不是废话。”　　“所以，你干嘛不打的？”　　言一琼愣住，“对哦。”　　　　最后，季子辰陪着言一琼在校门口等了半天的的士，直到送她上了车。　　季子辰看着刚刚起步的的士，嘴唇动了动，开口道：“对不起。”　　言一琼将车窗完全打开，冲他喊道：“你说什么，大声点！”　　季子辰反而将声音放的更小了，他摸了摸自己的校服裤口袋，道：“其实，你画还的挺好的。”　　　　言一琼坐在的士上的时候几乎都要将下午的事情忘记了，直到回到家中。林淼淼自来熟地跑到玄关挽上她的手，“姐姐这次回来的挺早的啊。”　　言一琼的手一抖，赶紧挣脱了林淼淼的手，皱眉道：“别碰我，恶心。”　　果然，林淼淼又露出了委屈的神色。林淼淼的反应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是接下来的指责就是言一琼完全没有想到的了。　　“你平时就这样和你妹妹说话的吗？”不知道什么时候言父回来了，他站在客厅，有些生气地看着言一琼，“你出去晚晚回家就算了，还不懂和家人打一声报告，要不是淼淼……”　　言一琼有些僵硬地转过了头，“所以……是你干的？”　　林淼淼后退一步，目光中有几分得意，“你在说什么啊。”　　　　言父还在数落着言一琼，言一琼突然抬头，定定地看着言父。她的脸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但是目光中带着的一丝审视叫言父觉得不太舒服。　　言父皱眉，“怎么，说错你了吗？你倒是越大越管不了了。”　　言一琼：“司机……”刚说了两个字，她就停了下来，换了一个话题“你今晚不是有饭局吗？”　　言父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愣了一会才答道：“淼淼今天生日，我赶回来的。”　　言一琼垂下眼帘，“赶回来的啊……”　　　　她突然笑了一下，笑容叫言父和林淼淼觉得有些毛骨悚然。她用力将林淼淼推开，转身冲出了门外。　　　　“一琼！一琼！”身后传来言父的声音，言一琼用手背擦了擦自己的眼角，脚步更加快了。　　　　赶回来的……　　那当年为什么就不能赶回来呢？　　　　——　　　　黑洞洞的别墅几乎要将人吃掉。小言一琼不停地在客厅和母亲的房间门口来回跑。她攥紧拳头，不断地敲着母亲房间的门，敲门的声音在走廊上回荡。言一琼哭喊道“妈妈！妈妈，你开门，开门呐，我害怕！”　　里面没有回应，言一琼哭得直打嗝，抽噎了两下之后又冲到了客厅之中。她拿起座机话筒，不断打一个号码，终于，那边接起了电话，言一琼一接通就急忙哭道：“爸爸，妈妈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了，我好怕，你快点回来好不好。”　　那边传来一个娇媚的女音，“你爸今晚是不会回来的。小妹妹不要哭啊，哭起来，不好看的。”　　言一琼愣住，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那头就将电话直接挂断。嘟嘟的忙音从话筒中传出来。　　言一琼的手一松，话筒就哐地一声砸在了大理石地面上。　　　　餐桌上摆着一个蛋糕，就在不久之前，她的妈妈还坐在蛋糕前，对她温柔地笑着，“一琼啊，今天是我和你爸在一起的纪念日，往年他都会给你妈惊喜的，不知道今年会是什么呢？”　　言一琼眨眨眼，不知道这什么纪念日是什么东西，只知道自己今天晚上可以吃蛋糕。她托着自己的小脸等了又等，等到天都黑透了，爸爸就是没有回来。　　妈妈也没有开灯，屋子里黑乎乎的。　　言一琼有些着急了，偷偷跑到书房里给言父打了一通电话。打完之后，她从房间里跑出来，扑在母亲的腿上，“妈妈，爸爸今晚上不回来啦，我们先吃了蛋糕吧。”　　母亲却突然站了起来，完全不顾她被绊了一下，跌倒在了地上。她从柜子上拿下了一盒药，言一琼认得那是母亲有时候睡不好觉的时候会吃的药。　　母亲笑着蹲下身子，摸摸她的头“你想吃就自己弄吧，妈妈突然觉得有些困了。”后面的一句话说得含糊，言一琼没有怎么听清楚，大概是，“早该知道……”　　外面的月光正好打在母亲的脸上，言一琼看见母亲的眼角滑下一颗亮晶晶的液体。言一琼意识到那是眼泪，突然觉得心慌，死命拉着母亲不叫她走。可是母亲愣了一下，神色慢慢坚定下来，她用温柔却不容抗拒的力道将言一琼的手褪下来，“乖。”　　然后头也不回地回了房间，将房间的门关了起来。　　　　等第二天言父回来的时候，言一琼哭得声音都哑了，她颤着手指着房门“妈妈在里面，不让我进去。”　　言父的神色一下子变了，他像风一样冲到房间门口，拧了两下发现拧不动房门把手之后，后退几步，强硬地撞开了房门。　　言一琼也跟了上来，她看见自己的妈妈躺在床上，神色平静地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她伸出手摸摸自己妈妈的脸，冷的……　　　　——　　　　言一琼打电话给了黄毛，冲着话筒大喊：“出来，老地方见，我们今晚玩个大的。”　　吼完之后，她咔地一下挂了电话。　　　　黄毛拿着手机，一脸懵逼地嘟囔道：“玩什么大打的，天天在学校拉帮结派吓吓无知少男少女就算了，谁还不知道你连一次架都没打过啊……”　　　　黄毛根本没有想到这一次言一琼七拐八拐将他们几个带到了一片城中区。他抬头看着在居民楼之间拉着的交错的电网，又看了一眼嗞啦作响时不时灭一下的路灯，道：“言姐怎么还认得这种地方。”　　就停了一下，言一琼就走到了好前面，他赶紧去追。　　　　言一琼最后停在了其中一栋楼前，趁着别人出来的机会进了楼。居民楼的楼道狭窄，天花板压得很低，黄毛跟在后面看着言一琼一声不吭地往楼上死命爬着，也没有不知趣地说话。　　言一琼敲响了六楼的一件房门，一个留着卷发的女人打开了门。看见言一琼，女人轻蔑地笑了一下，“怎么，言老板回心转意，叫自己的宝贝来找我了？”　　言一琼抿紧唇，突然伸手揪住女人的衣领，用力将她往楼梯下甩下去。　　　　黄毛看着从楼梯上骨碌骨碌往下滚的女人，震惊地将嘴张成了O型，心道：不得了了，言一琼这次真的是在动粗啊！　　　　看了看，黄毛又觉得那个女人的五官给人一种熟悉感，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一样。　　　　言一琼打人，女人也不甘示弱，用自己尖利的指甲挠言一琼的脸，嘴里还喊着什么，“也没有见你们俩比我好看多少啊，凭什么，她就能住大房子，我为他生一个女儿还要窝在这鬼地方！”　　言一琼听见对方的叫骂，脸上更加不好看了，她随手就拿起了身边的砖块，看架势，就是要往女人头上去。　　黄毛一看，不成，上去想要拉架，“别，别不小心要了人命了！”　　言一琼凶神恶煞“正好了，一命偿一命！”　　随后，砖头就呼了下去。　　　　——“打电话给你家里人。”　　警察局里面灯火通明，言一琼冷冷地看着穿着制服的警察，不愿意接。　　警察也来了气，“快点的，打人了，还这么大架子！”　　言一琼一把拿过了电话，点出几个号码，又删去，换上了一串新的号码。两声忙音之后，电话被接通了，言一琼干巴巴地道：“季子辰，来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