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宴离从宫里出来,先是回了趟镇抚司衙门。
奇怪的是没见着几个人,看门的说新来的罗大人去了诏狱。
锦衣卫这位新任长官,是正四品的镇抚使,比他的官职还要高一级。据说是从外地调来的,年纪轻轻,却深得皇帝信任。
刚到诏狱门口就听到里头喝彩叫好的动静。
郑宴离皱着眉头,远远瞧见小旗们正把个新来的陌生面孔围在当中。那人身材高挑,足尖轻轻点地、提身一纵就上了墙,灵活如猿猴一般攀上吊在半空的铁链,在顶上腾挪自如,仿佛壁虎游墙。
底下又是一阵叫好声。
“大白天的不去做事,都围在这看什么猴戏呢?”
郑宴离一脸不爽地缓步进来,众人见是他,立刻有些心虚地向后一退、闪出条路来。
——抢我的位子倒也罢了,居然也是练的轻功?那不比划比划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吧?
见有人来了,那人手上一松,像片树叶般轻飘飘落地,竟是声息皆无。
论起轻功,郑宴离算个行家,此时不由对他刮目相看:新来的还有点本事?
那人上前一步,十分客气地抱拳行礼道:“在下罗卫,见过千户大人。”
按说他的官职较低,理应是先上前行礼的。不过对方行的是武行的规矩,看起来并不打算以官职压人。
郑宴离勉强笑笑,上前抱拳还礼:“罗大人好。”
二人身量相当,那罗卫也是二十出头,浓眉大眼,肤色白皙,倒是生了副好样貌。
听底下人说,他是福建总兵罗旦的小儿子,自己凭本事参加武举博的功名;得了皇帝钦点,才千里迢迢地从福建赶赴京城上任,正是年轻有为风头正盛。
郑宴离冷着一张脸,上下打量一番:“轻功跟谁学的?有师父吗?”
“家师是江南名捕,云中客。”罗卫颇为自豪道。
“……没听过。”郑宴离白眼。
罗卫挠头,不好意思道:“家师在闽浙一带比较出名。不知阁下师从何人?”
“我师承华山派,是空山道人的关门弟子。”
“久仰久仰。”罗卫恭维得有些敷衍,眨眨眼,左右看看:“很厉害的样子……很出名吗?”
众小旗使劲点头。
——嘶,挑事那味很足了。
郑宴离眉梢挑了挑,瞥了他一眼:“三步上墙,小孩子的把戏。”
“听说你在小刀面前一招都没过去?”
郑宴离斜了他一眼:“来过两招?”
“请赐教!”
两人之间火药味越来越浓,眼看就快交上手了,众小旗赶紧上前打岔道:“千户大人,您刚来还不知道!刚才罗大人正给我们演示嫌犯逃走的手段呢!”
“啊?”
提起这事,郑宴离立时也来了兴趣:“怎么说?”
罗卫得意道:“戌时换岗的时候,狱卒突然就发现地牢里关押的小刀不见了,于是慌得连牢门也没锁就赶紧出去报信——她就是这个时候出的地牢。”
“没可能!”郑宴离摇头道:“地牢通往外面只有一条路,而且当中有三道铁门——攻击守卫拿到钥匙是有可能出去的,但并没有人看到她,更没人受到袭击。”
罗卫也不跟他抬杠,转身来到地牢门口,左右交替踩着两边的墙壁,同时提气向上,几下就攀到顶,然后整个人的后背贴紧天花板、两腿一字马卡在墙壁上,说道:
“你们只顾着匆匆跑过去察看,根本没人抬头看上面,所以她就是这样出去的。”
说着,他竟是手脚并用,像是吸附在顶壁上一样,开始缓缓向前移动——动作有点滑稽,但确实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