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礼监上下,一片灯火通明。
内阁送来的奏疏像小山一样堆在桌上,一名小太监正捧着一本在旁大声诵读。
许方坐在正中的太师椅上,一副老态龙钟的慈祥模样,双目微合,佝偻着背,低垂着头,像是在思考,或者已经睡着了?
“干爹,贵妃娘娘那边又打发人来催了,这次是皇上发话了。皇后娘娘、淑妃、贤妃几位主子都在,您看,是不是尽快过去一趟?”
钱景小心翼翼地探身凑到近前,说话声音压得很低,像是生怕吵醒了他,却又怕吵不醒他。
他这差使也是难办:既不敢得罪眼前这位顶头上司,更不敢得罪后宫里那位说一不二的主子。
这已经是第三次来催了。
前两次贵妃派来的人都被他敷衍过去,这回彻帝动怒,打发钱景亲自过来传话。
许方微微张开昏花的眼,轻咳一声。
旁边的小太监立刻停止,屋里顿时一片安静。
许方苍老的声音问道:“今天派出去的人,有消息回来了吗?”
“还没有。这时辰宫门已经关了,最快也得到明天才有准信儿了。”
许方两手一撑,想要站起身,动作有些吃力,钱景慌忙上前去扶。
许方一甩袖子撇开他,倒背着手在案前踱起步子。
钱景略显尴尬地缩回手。
又过了半晌,许方才又慢慢开口道:“郡主回京,既然敢直接住进宫里,就说明宫中必有内应保她周全。”
钱景心里一惊,恭顺地点头称是,专心听他继续往下说。
“如今我们已失了一次手,她有所察觉便有了防备;如果这次还不能得手,恐怕日后必受其害。”
“干爹所说极是。只是,贵妃那边等得实在着急,能不能先把眼前这事办了再说?”
钱景急得直擦冷汗。
许方说得不紧不慢,钱景心里却是火急火燎:郑贵妃那是个急性子,如今已打发人来催了三四回,许方若是再不过去,恐怕她就不止是要发飙骂人,直接跑来司礼监兴师问罪也说不定。
见他根本没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后果,许方冷哼一声,转过头看着他说道:“你有没有想过,长平公主若真是在宫里安插了暗桩,那么她现在最想杀的人一定是我。”
钱景一愣:难怪这几天许方天天呆在司礼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原来是为躲灾?但是,宫里戒备森严,一切都在司礼监掌握之中,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您说的自然都对。枢密院的探子固然要防,可若是惹恼了贵妃,眼前这关就不好过。”
他的意思很明显:宫里的人要想害你,不管是行刺下毒还是放冷箭,那总是要暗中有一番谋划还未必能成功;可郑贵妃要是翻脸,那可是来明的!一道旨意下来,您的小命说没就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