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倒是问呐?”
瑾瑜被他逗得忍俊不禁:“他打了你多少?”
“两百多吧。”
“两百?……呵,看不出来,你这细皮嫩肉的还挺抗揍啊?”
“是真的,没吹牛。”
廷杖这种事,一般是锦衣卫操刀的。打屁股也是有学问的:正经‘狠狠地打’,三五十下就能把人打死;可若是手下留情,一两百下打得山响,人却只是皮外伤。
郑宴离无论在禁军还是锦衣卫,虽然不像罗卫那么吃得开,但人品端正,从不仗势欺人,也还是深得人心的。
但若不见点血,皇帝盛怒之下也难以交差,于是便做做样子,打得皮开肉绽十分吓人,其实倒也并未真正伤到筋骨。
郑宴离又岂会不懂这些?装惨保命的道理他自然明白,只是没想到皇帝这次竟是当真要将他活活打死——想起这事来,总是难免寒心。
瑾瑜没好气道:“那可见你做人还是可以的,总算是交到了几个能救命的朋友。”
“确实。”
郑宴离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变得有些凝重:“你不应该射死那个鞑靼人,至少应该先过堂审问的。”
瑾瑜一怔,随即明白他当时应是清醒的、也全都看见了,不由怒道:“你这是什么话?!我替你出头,你竟还怨我?!”
“不是怨你……”
瑾瑜倏地站起身,冷冷道:“没想到你竟也是个不知好歹的!早知如此,便直接让他打死你才好!”
郑宴离见她真的恼了,勉强支撑起上身,可怜巴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瑾瑜气得怒火中烧,但见他这副病怏怏的样子,伤人的话到了嘴边,却终究没有出口。
就算是表面功夫,他到底也是流了那么多血,唇白如纸;再怎么装惨,皮开肉绽也是真的。
“……我懒得跟你吵。”
瑾瑜气鼓鼓的,眼睛看向别处。
“你答应我的事,还记得吗?”他小心翼翼地问。
——原来他最在意的,还是‘让他去死’那句?都被打成这样了,最先想到的居然还是皇上?你还真是个奴性不死的贱骨头啊!
瑾瑜愈发生气,刚要再骂他几句,却见长平公主进来,先是看了一眼炉子,对外头的小丫头说道:“这炉子烧得也太旺了些,烤得人满头是火,连话都不能好好说了。”
瑾瑜心知这是在点自己,脸一红没再吭声。
外头两个小丫鬟应了一声,把火炉抬出去收拾了,又端了一盆冷水放到他的床前。
“嗯,这就清爽多了。”
长平公主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瞧瞧二人,笑道:“这小孩子也真是有意思!方才守在外头见不着时,急得抓心挠肝、坐立难安;这好不容易见上面了吧,还没说几句,怎么就吵起来了呢?”
郑宴离垂下眼睛,又趴回枕头上不敢看她;瑾瑜扁扁嘴,有些尴尬地望向别处。
“既然答应过人家,自然就应该做到。”见二人都不说话,长平公主又道:“我们枢密院做事,向来最讲信义,一言九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