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景焕拿到口供,倒也没有显得特别意外。看完之后便交给身边的主审官们逐一传阅。
杨羡事先提起过这份口供,包括里面提到的诸多细节,几位主审心里早已有数。
陈景焕问:“此人现在何处?”
“魔鬼之地。”
“为什么没有带回来当面询问?”
瑾瑜两手一摊:“我哪里知道王逢和卢烽火会突然自尽呢?……而且,鲁宁常年生活在魔鬼之地的洞穴里,如果强行拖出来带回京城,能不能活着见到诸位大人都在两说呢。”
“但是,这也只是他的一面之词。”
“我手上当然不止有这一面之词。”瑾瑜淡淡一笑,端坐在椅子上,稳如泰山:“鲁宁只是一个旁观者,我认为当事人的供词才更有分量,对吗?”
主审们面色凝重,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当事人,那就是王逢和卢烽火了?
王逢是在家中自尽的,虽然留下了遗书且看起来理由充分,却对当年镇国公主的事只字未提,不排除还有另外一份遗书的可能;卢烽火就更不用说了,直接在遗书里留了一串数字——他们这些搞情报的,手里掌握着太多的秘密,还总是令人防不胜防!
显然,现在这些暗语已经传达给长平公主了,很有可能是指向一个不想为外人所知的秘密,比如一份口供。
旁听席上的钱景开始有些冒汗:突然有些庆幸,还好许方已经死了。
长平公主这次回京,显然是有备而来。若是被她拿到把柄与许方当面对质,那场面一定会闹得十分难看。
果然还是死人好!
就算是瑾瑜能闹上天去,所有的锅就只管甩到许方头上;等她闹完了、这口怨气出了,事情也就过去了,以后也再不会有人拿镇国公主之死来做文章。
皇帝的意思便是如此:三司会审已是朝廷最高级别的堂审,给出的论断也将是最终结论,将来也不会再有任何抗辩和翻案的机会;反正现在鞑靼已经对朝廷构不成任何威胁,从此之后,世人也将会渐渐淡忘‘镇国公主’这个名字。
而枢密院那群女人,回到宁夏卫之后该嫁人嫁人、该生子生子,从此也休想再借此翻起什么浪花来了。
——算了,就当是渡劫!
想到这,钱景倒也觉得释然。
就见瑾瑜又拿出一份文书来,让女官递到主审官的案头。
陈景焕见了却不由皱眉——那并不是一份供词,而是另外一份状纸。
这份状纸显然不是出自杨羡的手笔,但字迹隽秀工整、条理清楚,讲的是另外一桩案子——是驸马张芝的冤案。
瑾瑜笑容狡黠,说道:“反正眼下开不了棺,原告被告也都不在人世了,那份口供也不必急着拿出来——倒不如,我们先把这桩能审的给了结了如何?”
陈景焕将那状纸细细看了一遍,问道:“当年张芝驸马冤死在诏狱,锦衣卫已经处罚了玩忽职守的两名狱卒,此案已经了结。现在,你要诉锦衣卫指挥使郑原渎职之罪,这……”
这种事可从没有先例。
满朝上下谁都知道,锦衣卫是直接归司礼监和皇帝管,职责就是监察百官,皇权特许——有谁会这么想不开,跑到都察院告锦衣卫的指挥使?
不合规矩,但合情入理。
“我认为,诏狱对此事的处罚太轻了,我不满意。”
瑾瑜的目光渐渐移向一旁的钱景,加重语气说道:“这件事,必须要追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