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卫来的时候,带着两名诏狱的狱卒和一只破旧的大木箱子。
没等人问,他自己便主动介绍道:“这两位都是诏狱的典狱官;这箱子里装的,是上任典狱长留下的诏狱的档案备份。”
一句话,郑原顿时脸色大变。
其实,主审官陈景焕也早就看出来:瑾瑜今天这每一步,其实都是早有预谋的。说到底,她只是借都察院搭了个台子,这出戏谁来唱、怎么唱,还是她说了算。
初看起来像是要审一桩原告被告都已不在人世的陈年公案,先是为仵作的事好一番纠结,不过都是铺垫,而她真正要对付的人,就是郑原。
堂上坐的几位主审官没一个是新手,多少都已看出些端倪,只是没人道破、更没人阻止——锦衣卫做过罔顾国法的事还少吗?那郑原更是个血债累累的魔头!怎么判都不算冤枉。
当年镇国公主之死尚可算是桩没有定论的疑案,但张芝却是毫无疑问的冤死狱中。如今瑾瑜出头打这场官司,司礼监也好、锦衣卫也罢,无论矛头指向谁都算是为民除害。
现在传到堂上的两个都是锦衣卫,钱景又溜了——主审官能怎么办?不管最后审出个什么结果,无论是刑部还是都察院或者大理寺,谁都处理不了锦衣卫的官司!即使定了罪,具体如何发落,也只能是由皇帝亲自发话,或者司礼监才有处置他们的权利。
于是,几位大人十分默契地达成一致:由她去折腾,我们佛系看戏就好。
罗卫为了今天可是做了很多准备的。
就见他先是对那两人做了介绍:年长的是前任典狱长的堂弟,也是一名普通的狱卒,正是他提供了这箱档案的线索;那个年轻的是现在为诏狱管理档案的书吏,由他来协助鉴定档案的真伪。
根据诏狱的规矩,每个入狱的犯人都会留下一份存档,上面会记录收监的时间、罪名、经手人等等信息;如果提审,还会有审讯人的名字、提审时间、口供概要等记录。
这些东西都是绝密,由锦衣卫留存备查的。在郑原转去兵部那年,特意下令全部焚毁了——那几年锦衣卫做过的事,多半都是见不得光的,而这些白纸黑字留存下来,迟早都是祸患。
“据查,当年玩忽职守的两名狱卒已经被除名了。其中一个前几年病死了,另一个已经离开京城,不知道去了哪里。”
罗卫说道:“不过,前任典狱长是去年卸任的,带着全家告老还乡了。不过,在临走之前留下了这一箱子档案,说是当年原本准备销毁的;只不过老典狱长这个人做事比较谨慎——毕竟杀人灭口的事见得多了,就怕自己哪天也遭人算计,就多留个后手保命。”
说着,他指了指地上的木箱,嘿嘿一笑:“于是,这一箱档案就被埋在诏狱的后院——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刚挖出来,新鲜热乎的。”
“哼,你说是就是?”郑原冷笑道:“我怎么知道是不是你伪造出来诬陷别人的?”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罗卫耸耸肩:“我才来锦衣卫几天?谁知道你们会把值钱的或者要命的东西藏在哪?长什么样?反正既然找到了也挖出来了,那就打开瞧瞧?您来掌掌眼?”
郑原表面镇定,其实心里已经有些慌了:“慢着!……如果这些档案都是真的,那绝大部分都是朝廷机密,怎么可以公之于众?”
“有道理!”罗卫点头,认真地想了想:“就只找出张芝那份?其它的不拆便是嘛!”
说着,他便打开了木箱。
里面的文书装满了两个麻袋,袋口是用针缝的,上面有封条,写着日期、还盖着印——这种包装方式,不用问就是一眼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