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鸥清洁（下）】　　　　鸥清洁顶着“最美清洁工”的名号，在甄漂亮整形医院一待就是一年。2015年年初，她遇到了来这里做微整形的撒患者。第一次见到他时，鸥清洁颇为惊讶，长得这么帅难道也需要整容吗？　　　　撒患者是当红影帝，万千少女心目中的偶像，连见过不少明星的鸥清洁也为之倾倒。她每天打扫撒患者的VIP病房格外勤快，趁机就偷点“撒患者周边”什么的，拿出去卖卖，或者拍点照片卖给狗仔。　　　　这种事儿不能太明目张胆了，不然一旦叫院长发现，她这工作可就没了。以前鸥清洁都是适可而止的，不过这次遇上撒患者，就有点过分了。毕竟他又红人又帅啊。　　　　于是，撒患者每天都在病房里咆哮：“我昨天新买的手机充电器怎么又没了？我的耳机呢？我的墨镜呢？我的——我的洗面奶洗发水怎么都没了？这是要怎么样啊到底！！！”　　　　撒患者愤怒找来清洁工询问，鸥清洁赶紧陪着笑脸去超市给他买新的。偷走一个兰蔻洗面奶，愉快地换成强生婴幼儿。一来二去的，撒患者这傻孩子不仅没发现，居然还渐渐对鸥清洁产生了好感。　　　　鸥清洁人美声甜又乐于助人，非常在乎他的感受，一天十遍地来找他。　　　　“撒患者，你看明天的盒饭吃这个怎么样，这是菜谱，你要是觉得同意，就签个名吧？”　　　　“撒患者，你对我们VIP病房的服务有什么建议吗？可以提一提，不要忘了签名啊。”　　　　“撒患者，院长让我们对医院的卫生状况进行调查，麻烦你帮我填个问卷，背面签一下名字。”　　　　撒患者休息时，美滋滋地都帮她填完签完了。结果打开手机上的某宝一看，“出售影帝撒患者签名，100RMB一张”。　　　　撒患者：“……”　　　　底下还有，“出售撒患者戴过的墨镜一个，Prada年度男士新款，八成新，官网价格5800，由于撒患者戴过，现开价1万。”　　　　撒患者愤怒咆哮：“我的墨镜啊！！！还我墨镜！！！”　　　　可惜，他还没来得及找鸥清洁这女流氓算账，就先出了医疗事故。甄院长这蒙古大夫，把他的脸给弄残了。本来就说是打点瘦脸针、美白针微调的，没想到院长给他胡乱动了手术。　　　　这下完了，盛世美颜变成了一半脸长一半脸短，还间歇性地抽搐，基本上是面瘫没跑儿了。撒患者整个人都不好了，再也无法离开这坑爹的整容医院。可恶的是，甄院长还卷钱跑路了，扔下他的弟弟何副院，为他一点点地修复。　　　　一个靠脸吃饭的人，脸被毁了，自然懊恼至极，闭门不出。　　　　鸥清洁听说此事后，十分心痛，也愧疚难耐。她主动把之前偷拿撒患者的东西都还了回去，还拿几个月的工资给他买了礼物，跟他道歉。　　　　“我本来就想随便杀一杀冤大头的，没想到你这么倒霉，我的良心真的会痛啊，”鸥清洁发自肺腑地说，“我错了，我不求你能原谅我！但是，我以后一定会好好补偿你的。”　　　　“怎么补偿，你能把我的脸治好吗？！？！”撒患者炸毛说道。　　　　他一炸毛，半边脸又开始抽搐，连生气的表情都做不出。　　　　“我算是看透了，你们这院长，他就是个江湖骗子，你们的医院没一个好人！”他愤愤不平地说。　　　　“其实……我也觉得这医院不咋地，唉，不过你别心急，”鸥清洁安慰他说，“你不是中风，只是帮你打多了一点瘦脸针而已，会好的。”　　　　“瘦脸针？Excuse me？这是瘦脸还是毁脸？你看我的脸都成啥样了！都面瘫了！”撒患者怒斥。　　　　“我觉得你现在这样挺好的啊，还是很帅，”鸥清洁认真说道，“你别灰心嘛，现在都流行这种面瘫演法，说不定这次出院后，你更红了。我之前看过你好几部电影，真的演得很好，如果再面瘫一点可能就更好了。”　　　　撒患者：“……”　　　　怎么判断她到底是在夸我还是在骂我？　　　　虽然撒患者嫌弃万分，但鸥清洁却孜孜不倦地，每天跑来安慰他，还越来爱上了这张面瘫的脸。　　　　鸥清洁和撒患者之前交往的圈内人士不大一样，从来不花他的钱，或许是出于对他的愧疚吧。不过她依然打扮入时，出手阔绰，成天大名牌儿。撒患者也不知道她哪儿来的这么多钱，或许她是个隐藏在广大劳动人民群众中的白富美吧。　　　　真相是鸥清洁不偷明星周边了，而神不知鬼不觉地，开始偷医院里的其他东西。什么假体啊，美白针啊，各种高价整容产品偷起来没完，回家就挂到网上拿出去卖。　　　　她家里堆满了空白的快递单和盒子，随时准备给人发货。同时拿这些钱继续买着她的高档生活用品，满足虚荣心，和撒患者交往时，也觉得更加平等了。　　　　可是，不管你有多少虚荣心还是艰难委屈，偷东西都是不对的啊。说好的正能量清洁工呢？被发现的话，一秒就能崩人设。　　　　不过目前为止，还没有人发现过她的恶习。撒患者毫无察觉地，渐渐被鸥清洁打动了。毕竟这是他身心最脆弱的时候，周围关系近的朋友听说他的遭遇，有的见风使舵，早都和他不那么亲近了。只有鸥清洁还甘愿当他的小迷妹，对着一张面瘫的脸，每天说着各种安慰的话。　　　　于是撒患者跟鸥清洁暗中交往起来。不料有一次二人一同出去时，被拍到了照片，标题是：当红炸子鸡撒患者，深夜牵手神秘女子。　　　　所幸鸥清洁还不算什么名人，没被认出来，照片风波很快就过去了。不过，鸥清洁却是越来越迷茫了。　　　　她一开始对撒患者好，是出于崇拜和补偿的心理，没想到越来越真心喜欢他，即便他面瘫的样子，都那么可爱。可是她为了在他面前维护光鲜亮丽的形象，也沉迷偷窃恶习，越陷越深。　　　　她不是一个好人。或许可以做他的地下情人，却不能有一天自信满满地站在阳光下，说她就是他的女朋友。　　　　原来爱上一个人的感觉是——随随便便了这么多年，突然有一天想金盆洗手，做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