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到底要怎么处理‘他’?”安洁莉卡指了指破罐子破摔模样的兰博基尼。 说要把他吊到屋顶做风干腊肉自然是一时气话,等气头过去了,安洁莉卡有些犯难了。 虽然她做不到真的弄死他,但如果要这么毫发无伤地放了,这自然是更不可能。 显然这家伙已经是个□□了,如果真的要留在身边,以后迟早有被阴的危险。 “他的话,就交给我收拾吧?”雷克萨斯一脸人畜无害道,“不会弄死的,公主放心。” 兰博基尼嗤笑一声,表情很是无所谓:“要杀要剐随便你,但你别指望我会说出什么。” 安洁莉卡犹豫了一下,望向法拉利,后者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 看着细细瘦瘦仿佛一阵风都能把她吹跑了的雷克萨斯,安洁莉卡有些不放心道:“法拉利,把他再绑紧点。” 雷克萨斯摆摆手道:“没事,哥哥的打结技术我还是很信得过的。” 这么说着,她有些吃力地抓住了兰博基尼身上的绳子,小脸憋红着使了半天劲还是没把人拖起来。她有些生气地一脚踩在兰博基尼的脸上,对法拉利道:“哥,来帮下我。” 法拉利有些迟疑道:“你不会是想……” 雷克萨斯松开手,搓了搓勒得发红的手心:“我说了,我会让他后悔出生在这个世界上的。” 这么说着的小萝莉眼里,是如刀一样的凌厉杀意。 看法拉利眼中明显流露出了同情之色,安洁莉卡有些摸不着头脑,只能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进入看戏模式。 雷克萨斯把手掩在唇边,打了个呵欠,海蓝色的眼眸微微眯起,本来清澈透明的眼中翻涌起沉沉暗流。 一直沉默的系统在此刻突兀道:【流星街这地方果真是养蛊场,居然随便碰上一个就是先天念力觉醒者……真是可怕。】 安洁莉卡眨了眨眼睛:“哪里?你说谁,雷克萨斯?我怎么看不出来?” 【你没学会凝,怎么可能看得到……在没人指导的情况下居然自然觉醒了念能力,简直天方夜谭。】 “就你一个看得到,太狡猾了。”安洁莉卡心有不甘地看了看雷克萨斯,虽然她能感觉到她身边些微扭曲的空气,但其他确实是什么也没看到。 【她自己估计也不知道自己有念力吧,但仅仅通过本能就做到了这一步,已经比所谓的天才走到了更远的地方……可惜,怎么会是这种无用的能力。】 系统绝大多数时候都是保持着一种高高在上,除了点数我其他人谁都不想理睬的漠然态度,很少会这么露骨地表现出遗憾的意味,这让安洁莉卡一时也有些惊诧。 “什么能力啊?” 【……你就看着吧,马上就懂了。】 雷克萨斯垂着眸,以居高临下的姿态拍了拍他的脸:“其实我真的也挺可怜你的,毕竟在流星街生活,蠢成你这样也算是清新自然。既没有生活下来的能力,却偏偏又心高气傲,觉得自己了不起。英雄小说看多了吧,觉得自己就是天上地下独一份的天之骄子?身边都是嘲笑你却不敢当面给你脸色的人,把你当傻子哄,背地里对你指指点点,这种事你清楚得很吧?” 兰博基尼的脸色一变,冷笑道:“下城区的人……” 雷克萨斯冷声道:“下城区下城区,这个词我还真是不喜欢。” 法拉利小心翼翼地把自家妹子抱起来,对兰博基尼眼神不善道:“你最好把措辞放谨慎一点。” 兰博基尼鄙夷道:“我想说就说,你又能拿我……” 下一秒,他的神情便僵住了,紧接着就是惨叫和哀嚎。 雷克萨斯笑眯眯道:“下城区怎么了,你瞧不起我们,现在还不是要被我们吊起来打?” 因为那嚎叫声太凄惨了,安洁莉卡感觉自己头皮都开始发麻,法拉利的表情平静得像是碾死了一只虫子,完全不像是刚用脚折断了别人的手腕。 雷克萨斯眉毛都没有抬,笑容轻松道:“太吵了,哥哥,让他闭嘴。” 一记重拳落在了兰博基尼的脸上。 “我妹子喊你闭嘴,没听见吗。”法拉利淡淡道。 被这一拳打下去,兰博基尼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得仿佛拿滚油泼在了脸上,因为猛烈的撞击他甚至感觉牙齿都有些松脱了,整张脸木得厉害,甚至那一瞬连手腕骨折的疼痛都感觉不到了。 他只是神色木然地不断喘着气,想努力找回一些方向感,但这显然是徒劳的,他感觉自己眼前的一切在缓缓旋转漂移,只能如同死狗一样瘫倒着。 雷克萨斯的神情变得悲天悯人,目光同情地看着他,仿佛在看全世界最可怜最肮脏最弱小的生物:“不甘心,对吧?但你又能怎么样呢?因为你的愚蠢,懦弱,无知,自大,你才沦落到了这个田地。你以为你自己是上城区的贵族,比我们下城区活得更像个人,甚至你在心里可怜我们,可怜我们为了一口食物也要争得你死我活……结果呢,你现在却被我们这些蛆虫捆在柱子上,任人宰割。最可怜的是,我们想怎么打你,就怎么打你……” “啪”! 法拉利非常应景地又抽了一个巴掌上去。 这一巴掌抽得非常重,他的头被打得歪向一边,脑子里仿佛有无数只苍蝇嗡嗡地唱着歌,让他一时间神色都恍惚了起来。 鲜血从嘴角边渗了出来,堵住了喉咙,黏腻猩红的液体粘稠得不可思议,仿佛像是用胶水把他的感知器官全部封上了一般。 眼前的一切显得模糊无比,如同被涂抹上了马赛克一般,他感觉自己好像坐在颠簸不停的轮船上一样,面前的一切事物都在不停地晃动。耳道中的血管突突地鼓起又凹陷,甚至听得到血液流过的细碎声音,嘈杂得让人心烦意乱。 在这样的环境下,他却依然听得到有忽远忽近的声音缥缈地说着什么,温柔而又残忍地凌迟着他的神经。 “很讨厌对吧?从小一直反反复复地询问着自己,为什么我只有母亲呢?虽然你一直对自己说,我有妈妈就好了。” “但后来妈妈也不怎么管你了,你觉得自己好像是被抛弃了。事实上确实就是这样没错,但你自欺欺人觉得自己好歹还是被爱着的。” “假的哟,都是假的。” “好不容易找了个机会逃出来,原本以为可以在下城区大显身手了,结果第一个目标就失手了。不甘心吧?太不甘心了。明明是上等人的你,为什么会失败呢?英雄故事里明明都是这么写的,明明你是该当英雄的呀……” “为什么呢?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让我来告诉你吧……因为,你,就是,一个,烂得无药可救的……废~物~啊~!” 发冷,恶心,眩晕。 种种的负面情绪从胃里蔓延出来,逐渐发酵成一股难以言喻的腐烂气息。 他嘴唇蠕动了两下,哇一声吐了出来,肮脏的秽物从下巴流到了腿上,一直流到了地板,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息。 在一片混沌中,他感觉有人动作温柔地摸着他的头,轻柔地抱着他,仿佛是神灵在悲悯地怜爱着自己的孩子。而他,则如同在泥潭中放弃挣扎的蛆虫一般,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 前方什么也没有,前方只有黑暗。 只有在神的怀中,他才能获得一丁点的救赎和安慰。 雷克萨斯幽幽的声音仿佛是神灵的垂怜一般在他耳边回响着:“放弃思考吧,那是让人烦恼的累赘。放弃梦想吧,那只是不切实际的臆想。放弃一切吧,神会宽恕你的……” 身形瘦弱的小少女跪在地板上,如同抚摸一只受伤的兔子一般,一下,又一下。 ——仿佛根本看不到眼中一片虚无的小少年头发上沾上的呕吐物。 就像是怀着无限慈爱与喜悦的圣母,在安慰自己被痛苦和自我厌恶折磨的孩子。 这个世界是荒芜而冰冷的,而他是丑恶又罪孽的。 忏悔吧,忏悔吧,忏悔吧。 他是世界上最恶心最下作最卑贱的垃圾,是没人在乎没人在意什么都不是的废物,只有忏悔才能得到饶恕,只有忏悔才能从这无边的、折磨的地狱中爬出来。 脑子越发的混沌,仿佛脑浆都被放在热油中滋滋地油炸,被绞成了稀烂的豆腐渣。 难过,愤怒,伤感,无数糟糕的负面情绪都从心底里蔓延,他恍惚间甚至觉得自己躺在冰天雪地中,无法抵抗的寒冷从皮肤一直渗进了他的骨子里。 他的眼角边不由地流出了眼泪,难以自禁地开始抽泣。 “放弃作为人的本能吧,活着是多么辛苦的事啊……”小少女的声音如同冰冷的手术刀一般,镇定而残忍,“接受自己是废物的现实吧,废物就是废物,无论怎么鼓起勇气,失败了这么多次,也该放端正自己的位置了……接受自己的平凡吧,你,从来都不是英雄。” 他的身体开始抽搐起来,脑中不断地闪回过一些他自己都以为忘记了的片段。 为了保住口粮给别人下跪,学狗爬,强颜欢笑着汪汪学狗叫,最后却只是被嘲笑了一番后被一脚踢到墙上,最后两手空空一瘸一拐地挪回去; 老妈面容苍白地躺在碎石堆里,气息奄奄,而他连最便宜的消炎药甚至都凑不起; 以为只要打架够狠够拼迟早可以出头,第一次出去火拼他冲在了最前面,然后被对面一刀捅穿了肚子。没有大杀四方,没有大放异彩,他仅仅在这个小战场上站了一分钟不到,就像一头死猪一样倒了下去,血从肚子的开洞处流出,而他痛得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是了,他就是个废物。 为什么不爬起来呢,哪怕是死在这种鬼地方,好歹那一秒他也是英雄。 但他就那么躺在那里,感受到腹部血哗啦啦地流出,躺到了火拼结束。一直到被雨水冲了三个小时后,他才捂着被泡烂的伤口,像之前的每一次一样,一瘸一拐地挪回去。 他永远都是这种懦夫一样的退场方式。 英雄,什么英雄。 他只是一个废物。 ———————— 安洁莉卡看着在雷克萨斯怀里哭得像个被抛弃的婴儿似的兰博基尼,打了个寒噤。 “这是雷克萨斯的念能力?”安洁莉卡不可思议道,“这也太可怕了,那家伙都快认她当亲娘了,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 【这种局限性相当大的念能力,如果能凑足条件发动出来,自然会有非常惊人的效果……但这个能力完全没有杀伤力,我猜测应当是类似于‘情绪放大’之类的功能,只能把人心中本就潜藏的情绪引出。不能打架的念能力有什么用,连保护自己都做不到,相当于就是个废物能力。】 系统的语气显得相当不屑。 安洁莉卡震惊道:“系统原来你是务实派的吗?我还以为你会特别喜欢那种亲一下对方就会爱上你之类的能力呢。” 【…………………你真是提了个极好的建议,让我去商城里翻翻看,找到了就给你用。】 “……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