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就是嘉德罗斯来找我的原因?”当听完希尔莎的解释后,格瑞颇感无奈的用手撑住额头,多少有点无可奈何的问道。 希尔莎抿着唇点了点头,讲完原由后她便一直双手背在身后安静如鸡的站在那里。 天知道如果她还保留着上辈子的暴脾气,会不会冒着生命危险把嘉德罗斯拧巴拧巴塞回培养仓。 着哪里来的妖孽太会搞事了……悟空!为师和你说了多少遍不要打架! 当然也只是想一想而已,就算她真的决定要报复他的话,肯定是采取更加迂回奸诈的方式,起码无论如何也不会直接冲上去……也不敢。 格瑞放下扣住自己面庞的手,低低的叹了一口气,虽说他面上依旧不动声色,但是希尔莎总觉得这声叹息中包含着满满的吐槽无奈苦逼与……躺着也中枪。 但他此刻脑海里却没有如希尔莎所想的那般指责她,反而不停的思虑着在起初希尔莎同他对话脑海里就想着的问题。 他还是觉得希尔莎的能力……未免太锋芒毕露了一些。 格瑞皱眉思索了一会儿,话锋一转道,“以后你那个入侵大脑的能力,尽量不要再用了。” 希尔莎:“……诶?” 原本准备等待责备的少女有些意料之外的抬头,颇为无辜的眨了眨幼兔般艳红的双眼,眼中写满了茫然。 格瑞闭着眼睛低低的叹了一口气,解释道,“就你刚才对我说话的那个能力……入侵人家的大脑实在过于招摇……而你也没法保证是不是每一次都能保全自身,尽量还是不要用了。” 这问题着实问的希尔莎有些莫名其妙,但她也很快理解了格瑞的言外之意。 “可是……我并不能入侵别人的大脑啊”少女抬起了头,眼神明亮道,“只是单纯的能跟别人沟通罢了。” ……? 其实平日往往喜怒不形于色,但此刻格瑞不可避免的感到了惊讶。 并不是因为希尔莎并不能真正入侵脑内,而是因为她如果没有那样的能力,现在还能全须全尾的站在他面前。 先不说那些把握各界机要的王臣能否忍受有人在他的大脑中宛入无人之境的任意通行,光是突然脑袋能有个声音炸出来就已经足够能让他们将视线投向希尔莎了。 ……尤其是其实她并没有自保能力的时候。 “如果你没有这个能力的话,怎么会不被……?”但在他问完之前,希尔莎却抢先打断了他。 她知道他想说什么……因为卡米尔之前也就同她谈过这件事。 在希尔莎之前那个[世界]频道发言之后,一会羚角号卡米尔把她单独拎出来警告她。 ‘你的能力只适合用于后勤辅助……’卡米尔将大半张脸埋在围巾中,食指曲起抵在下巴上,强忍焦躁的抿紧唇瓣。 ‘而且你并没有如表现出来那般那么强的能力……’即使身为雷狮海盗团的智囊,卡米尔也不免感到了一丝棘手。 然而希尔莎却没心没肺的笑眯眯看着他,丝毫没有担心的意思……完全不会有“关心则乱”这种心态的希尔莎,反而看的更加分明。 希尔莎反而笑逐颜开,眯着眼睛对着格瑞,说出了同她应对卡米尔时一样的话,“不需要有那个能力啊……我只要表现出来有那个能力就行了。” 格瑞因这话语愣了愣,却也快速的反应过来。 她的作为太过任意妄为了,反倒更让人觉得……她无所畏惧,甚至还有必胜的底牌拿在手里。 再结合下她的能力,这就不难以猜想了……她可能拥有解读他人思维的能力,更甚者,可以控制他人的思维。 同时也就意味着,不论派什么人去迎战,不论经历怎样的复杂程序,即使派去最为忠诚的死士……她都能一眼看出这是哪方势力的指挥。 如果她当真拥有这样的实力,万一还记个仇的话……那么没人敢冒这个险。 起码在她没有真正做任何危害到自己的动作之前,没人敢冒这个险……甚至还要极尽全力的去拉拢她。 这样子……说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也不为了。 但那个狐假虎威的少女,此刻却是一副自己什么都没说过一般,像是无害的幼兔一样眨着眼睛,乖巧纯洁的不得了的模样。 格瑞几乎哑然失笑,他清咳了一声,似乎几不可闻的嗯了一声,倒也没有刚才那般紧绷的神色。 但他却没有附和希尔莎的意思,反像是为了强调严重性一样,神色又再次严肃起来,“那以后这件事,你就不要再告诉别人了。”既然是个纸老虎,那么也就必须能成功瞒天过海才对。 “嗯嗯。”很清楚这是担心自己的意思,希尔莎立刻爽快的应下了,“其实也没几个人知道啦……两只手数的过来,都是可以信任的人。” ……可以信任的人么? 听到的明明是夸奖的话,但格瑞眼神却骤得沉了一下,玫紫色的瞳孔不知为何升起了一点阴霾,慢慢敛下雪色的睫毛挡住眼中的神色,以几不可闻的声调念了一句,“可不要……太信任我啊。” 希尔莎疑惑的眨了眨眼睛,只觉得他这话说的奇怪。 虽说是很久没和格瑞在一起了,但是她对格瑞小时候的印象还是很深刻的,那个乖巧礼貌,天性秉性可靠到几乎有些死板的小包子,几乎让她觉得是因为他那不着调的母亲所致。 所谓生活不易,多才多艺。 即使已经十年未见,但是她一直觉得三岁定终生……而且她一直对自己看人的眼光有些迷之自信。 更何况,说这种“不要相信我”的话的人,绝对比说着“来相信我”的那种人可靠百倍。 但她却没有追问什么“为什么不能相信你”这种话,眯着眼眸笑若春风道,“那你一开始觉得我能读心的时候,不会害怕么?” 格瑞怔了一下,先是下意识的回了一句,“为什么要害怕。”才又立刻皱眉发觉不对。 他对希尔莎……太没有戒心了。 准确的说,是对和自己拥有共同回忆的人太没有戒心了。 格瑞说不清这算不上好还是不好,但能确定的是……他一时半会大概也控制不了。 万幸的是希尔莎也没让他纠结太久,她双手背在身后,笑吟吟的凑到他跟前道,“不还也是因为信任我么?” 明明说的是觉得他双标的意思,但那语气神态与其说质问,反倒更像亲近之人的调笑一些。 格瑞先是垂下眼睑,颤了颤银白色的睫毛,随后抱住自己手中半人高的大剑靠在身后的巨石上,像是叹气那样的说出一句,“我们可不一样。” 希尔莎依旧追问道,“哪里不一样了?” 但格瑞却刻意的不将眼神向希尔莎瞥去,只是低低念了一句,“哪里都不一样。”随后才又抬起头来看着希尔莎,“你不是说,因为给我带来的麻烦,所以想要补偿我吗?” 语气很生硬,表情也冷淡的紧,配上冰雪一般的发色更让人望而生畏,但或许是因为他生得精致,此刻显露出来的并不是令人生厌的傲气,而是一种很有信服力的样子。 希尔莎瞬间又退后一步将手背在身后乖巧站好,“是的,是的,大佬您请说,能做得到的我一定尽量。” 但心中却不甘碎碎念起来……看他刚才的样子,话题都已经转移了,还以为已经忘记这茬了呢……果然是祸躲不过。 不过她觉得适当补偿一下格瑞也是应该的,不论怎么说她好像也做了祸水东引的事。 随后格瑞一句,“那你就退赛吧。”直接令她刚才那轻松的心态崩溃了。 ……好凶好严格!要做到这个地步吗,我十年前认识的那个小甜包是假的吗? 希尔莎颇感棘手的咂咂嘴,很坚决的反抗了起来,“我才不要!而且你为什么老让我退赛啊……更何况明明我留下来更能帮你诶?” 但得到的只是格瑞冷冷淡淡的一句,“我不需要你帮。” 像是从来没有受到过这种待遇一般,少女悻悻的抿了抿嘴唇,随后又鼓着腮帮子气愤道。 “好冷酷哦!你……” 一句你母亲比你可爱多了差点脱口而出,但那一刹那,她又像是想起了什么那般又生生的咽了下来。 她想起了之前开赛不久,她告诉格瑞自己当初将利西的尸体带走,埋葬起来时……他当初虽然什么话都没说,但看着他宛若一片湖水般,波澜不惊的眸子。也许是错觉,但希尔莎总觉得啊…… 他当时是不是,差点要哭了? 莫名不喜欢看到他那副样子,她沉默了一下,咽下了那句话,但因为这突然的插曲,最后也只得气势渐弱的说出一句,“你要对长辈尊重一点啊……大家也多少有点情分呢。” 看着希尔莎完全没有刚才那副机灵劲儿的样子,格瑞颇感无奈的叹了口气,“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才让你退赛。” 虽说他知道,能在凹凸大赛中数次全身而退,希尔莎可能有什么自己的保命方法,并且她留在这里也的确能帮到他一些……更别说她现在还是个裁判了。 但是不论怎么想……那已经足足十年了啊。 在第一次在赛场碰见,希尔莎说着大家都死了,随后便低头不语的那天后,格瑞总想着…… 在我咬着手指强压着恨意努力冷静活下来的那十年,一直参加了十年凹凸大赛的希尔莎……她也会那么难受么? 当自己看着那朵母亲留下来的雏菊花的时候,她是不是也再看着母亲墓前的雏菊花呢? 又或者,自己不来阻止她的话,她还要一直一直参赛到什么时候呢? 当他看着希尔莎的时候,总是这么不可避免的想着这些事。 曾今有人同他说过,复仇并不是为了死去之人,而是为了自己。 倘若那些死去之人真的还有灵魂,真的还有意识存在于这个世间,他想着的一定不是自己所爱之人为他报仇,而是如同那天他的母亲对他说的一般……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所以他看着希尔莎的时候,也那么觉得。 他放下了刚才那咄咄逼人的气势,软下了语气,还将一直习惯性抓着烈斩的手松开,慢慢的,几乎可以说的上温柔的轻抚了了下面前少女的发顶。 “因为你应该走出去了。”那个依旧抱着强烈复仇念头的少年,此刻却这么说着。 他微微的低下头看着希尔莎,凝视着她的瞳孔,眸色透彻的像是一片泊泽,“……我儿时认识的所有人,我的父母,我的朋友,连带着我的过去与回忆也一同毁在那里了……所以,我如果不去做,那终其一生都无法走出来了……” 所以他说希尔莎不要太信任他,所以他说希尔莎同他不一样……因为他清楚自己已经有些病态了。 他知道复仇不是为了已死之人,冷静的看的万分明白,但即便如此,却也没有放弃的念头……甚至觉得为了达到目的,即使死了也无甚关系。 但他看着希尔莎时,却像是看向另一个,母亲所期盼的自己一般,神色中甚至露出了一股淡淡的期许味道,“……但是你不一样。” “你不是在那里出生,你也许还有别的朋友,也许还有亲人,你在其他的地方还有回忆……”明明是一贯少言寡语的性子,往常他一天说的话可能一只手都数的过来,但此刻,他却好似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般,只是低着头对着希尔莎慢慢的这么说着。 “……你还有其他的东西,你还应当走出去。”他揉了揉希尔莎的头,神色变得更加柔软“十年已经太多了……复仇我自己就一定能做好,我向你保证。” 但他却没有得到希尔莎的回复……不如说从刚才开始,她就一直有些愣愣的。 如果说,平日不生气的人生气起来就特别可怕,那平时一直很冷淡得人温柔起来呢? 原来摸头杀这个词是这么来的——被格瑞拍了拍发顶的希尔莎有些呆滞的那么想着。 ……真像啊。 格瑞与利西浅棕的发色不同,是普通霜雪一般银白的发色,但那双玫紫色的眸子,却像是镜子里反射出来的那般相似。 尤其是,那双眸子里露出曾今利西看向自己的神色时,就更加相似了。 所以像是不受控制那样,鬼使神差的,她慢慢张开了殷红的唇瓣,轻轻念了一句…… “利西。” 格瑞看着希尔莎轻轻的喊了一句自己母亲的名字……随后那双,漂亮到总让人忍不住投去视线的艳血眸子突然盈满了水泽。 泪水顺着她白皙的脸颊一滴一滴滑落下来……但她的神色却很平静,一直安静的看着自己,也没有擦去眼泪的意思。 怎么看都是一副,流着眼泪却不自知的模样。 格瑞好像从那个,简直像是换了一个人的异常状态中挣脱了,迟疑了一会,却还是用带着厚茧的指腹轻轻擦去了她的泪水,生硬道,“……别哭啊。” 少女愣愣的看了看他手中抹去的水珠,随后立刻像是不可置信那样的,抓住了她的手凑到自己眼前看着。 她用的力道很轻,但格瑞并没有挣脱。 希尔莎松开格瑞的手,愣愣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的确触到了一片水泽。 “啊……我哭了么?”格瑞听到希尔莎那么呆滞的,迷茫的自己问着自己。 她这么说着,却压抑着自己好像更加浓烈的哭腔……那像是一个孩子一样迷茫无措的,令人会忍不住怜惜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