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瘦的烛火被风吹得左右摇摆,明灭不定。
绑着双丫髻的女童爬上凳子,吃力地将厚重窗阀拉下。
这是江灵儿被卖进李府当丫鬟的第三年。
乾治六年,外头战乱不断,平民百姓暴乱,贫穷和饥饿迫使他们拿起了武器。
这年头,卖女换粮的人家并不少,今年被卖进李府的女娃有许多,西厢房负责洒扫的四个丫鬟有两个皆是如此,江灵儿就是其一。
“阿灵,快下来,别摔着了。”夹杂着焦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是洒扫丫鬟的领头人李花蕊,李府管事亲侄女。
“看你把她宝贝得跟什么似的,关个窗能怎么她了?”另一边捏着口脂的丫鬟翻了个白眼,十一二岁的年纪犹如待放的花骨朵,正对着铜镜左右欣赏。
“李欣然!她才七岁,你别整天都使唤她做事,有点姐姐的样儿不行吗?”李花蕊瞪她一眼。
“今天下午你被罚跪可长了记性?那地方是大小姐的院,我们这等人是万万不可过去的,还好是我们这边的嬷嬷抓到你,换别的嬷嬷可就不只是罚跪那么简单了。”说完,将手里热气腾腾的白馍馍掰了一半递给她。
女童的手指肿胀得跟小萝卜似的,正紧紧握着白布包着的馍馍,试图汲取着那一点点的暖意。
圆圆的脸蛋干得裂了口子,一双大眼睛清澈有神,对着李花蕊重重点了几下头。
回到了属于自己的房间内,她将烧开的热水倒入缺口的瓷碗里,手心手背在浮起的水蒸气里来回翻动,就着温意的馍馍细细吞咽。
精白面的馍馍回味甘甜,是过年节的吃食,口舌是满足了,就是肚子还在咕咕叫着。
她叹了一口气,却丝毫不后悔今日偷听的行径。
“灵丫头,你爹他是去当仙人了,这三年五载都没回过家,我一个寡妇带着你实在是揭不开锅了呀。”印象里的妇人抹了一把泪,是父亲为了照顾她纳的续弦。
自父亲走后第二年,妇人就改嫁了。
五岁不过是启蒙的年纪,江灵儿便承担起了整个家的家务重担。
即便是日日烧水砍柴、喂鸡鸭她都不觉得苦,苦的是不被当作亲人看的漠然和蔑视,是自己独身一人在这世上的孤独。
被卖到李府后,她还舒了口气,活儿没有那么重,吃住也有固定的分配。
本以为她的未来就如府里老去的嬷嬷一样,直到今日她听见大小姐院落内的丫鬟议论起仙人一事。
“你听说没,不日我们府上要来一名仙师!”
“什么仙师,不过是糊弄人的江湖骗子,这你也信?”
“嘘!你这嘴儿怎么没个把门的呢?这仙师是朝堂上皇帝亲封的国师!听说是看上了我们府上大小姐……”
后来,没有后来,因为江灵儿被逮住了。
她轻阖双眸,浓密的睫毛在她眼下形成一片阴影。
……
翌日一早,江灵儿如往常一般提着两桶水倒入缸子里。
从半山腰那口井挑水担到院里有不小的路程,别的丫鬟不是漏了一桶,就是水线将将过半,唯独她平平稳稳两大桶,取水时怎么样,回来时就怎么样。
主院的嬷嬷看重她,特地点她为主院担水。
“灵儿,你这力气也太大了,我看你平常也不怎么锻炼呀?”一旁的同院小丫鬟田珠好奇地打量她,嗑着瓜子的嘴一刻也没停。
她自小就被父亲传授了养气功夫,故而比同龄人身强力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