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细一风寒里暖,时时数点雨中晴。
闲亭中,春寒裹在风中拂来,穿堂而过,拂起方澈青衫飞扬,撩起乌黑的发丝三两根。
桌面,春茶冒着热气,氤氲浮起,映照蓉姐那张艳丽的面容十分模糊。
方澈闭目,歪着脑袋,倚在攥握的黄竹杖上,抿着唇。
亭里亭外一片安静。
蓉姐说完了话语,便不再言语,等方澈的回答。
正如这一盏春茶,于方澈而言,还真不是很好喝。
片刻,方澈忽而笑了声,他声音温柔,不紧不慢:“蓉姐,敢问何为镖令?何又是行镖人?”
闲亭中,正饮热茶的蓉姐忽而被呛了一下,没想方澈酝酿半天,竟是问出此等疑惑。
“先生一人一竹竿,冲打赵二等泼皮十数人,定是有本事的武夫之流,竟不知何为行镖人?”
蓉姐杏眸一眯,反问。
静谧闲亭中,蓉姐重了些的话语声回荡着。
春熙姑娘在一旁,早已不敢作声,她瞪大眼,睫毛轻颤,激动的看着热闹,看那瞎子如何应对,若是真惹怒了蓉姐,她打赌这瞎子就算有些手段,也定是走不出醉春楼半步。
方澈却是一笑,三两粒冰雨坠在脸上,抬手拭去,竹杖轻敲,行至亭内,伸出手接过了亭中石桌上的温热春茶。
一口饮尽,方澈放下精致的青瓷杯盏。
“这茶,瞎子我饮了,既坏了蓉姐的计划,那春香姐之事,自是不会就这样撒手而不管。”
方澈轻声说道,言语之间,便坦荡荡的担下了此事。
蓉姐杏眸眼角微微上扬,朱唇绽开一抹惊艳的笑容。
“好,爽利,看来你知晓饮下这盏茶意味着什么。”
蓉姐饶有深意说道。
“那两行镖人,实力都尚算不错,敢做行镖人,都是练过武道之辈,好歹会些庄稼把式,自非赵二等街头浪荡的泼皮可比。”
“他们接镖令,行镖事,赚镖金,天经地义,你阻他们,等于是断人财路,生死相向皆是正常,你可得想清楚些。”
方澈闻言,紧闭的眼眸上,剑眉微挑,清秀的容颜中,流露恍然。
从蓉姐话语中,他似是知晓了行镖人的意义。
“行镖人与镖局镖师不太一样,属于两个职业,虽都是接任务办事赚取银钱,但行镖人大多独来独往,镖局行事则是镖师成群结队而行。”
“而行镖人接的委托很广,夺人性命之事也干,铤而走险杀妖之事也敢,比起镖局镖师,更是加极端些,乃拿性命在赚银钱。”
蓉姐此话,算是给方澈解惑了。
方澈点了点头,攥握竹杖,抱拳谢过了蓉姐。
忽而,方澈踟蹰片刻,又开口问道:“蓉姐,那两行镖人,可会修行?”
话语落毕。
亭中气氛陡然肃穆,天上落下,于闲亭外掠过的春雨雨珠仿佛都变得如箭矢般锋锐。
蓉姐深深看了方澈一眼,轻笑:“修行?”
“先生怕是还不知修行人的分量,武为武,修行乃修行,二者不可混为一谈……”
“行镖人中自亦有修行人,但那都是高高在上之辈了……绝无可能接一个镖令,来取曾经做过花娘的女子头颅,他们……丢不起这人。”
“大多行镖人皆为凡俗武夫。”
方澈闻言,若有所思。
“外话不多言,先生既饮这盏茶,且当先生接了镖令……镖令既接,当设镖金,且也就为三百两吧,先生该用些心,莫要害了春香性命,妾身虽是一介女流,却非赵二等泼皮好打发。”
“蓉姐放心,我会用心,至于镖金便算了,本是我坏了事,又岂能收那镖金,况且春香姐冬日那一碗温热米酒便是镖金,够了。”
方澈轻轻摇头,遂又道:“若是可以,春熙姑娘,能否再来盏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