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是蓉姐亲自请来的先生,众女神色顿时一凛,态度收敛许多。
不过也有伊人好奇:“小春熙,这小先生……似有眼疾,目不可视,如何能作画?”
“你在怀疑蓉姐眼光?”春熙睥睨此女。
那女子羞恼,赶忙道莫要胡言。
众女怀揣着好奇,纷纷让柳四带路,前往方澈的摊位。
柳四汗流浃背,哪见过这样阵仗,低眉不敢言语,默默带路。
踩着铺了羊绒地毯的楼梯,一行人上了醉春楼五楼。
跟随的诸多女子和春熙都惊讶起来,要知道醉春楼拢共是五楼,每一楼可都是有讲究的。
六楼乃是蓉姐起居之所,极少有人登临。
而能入五楼者,便已是醉春楼中身份极其尊贵者,像是诸多花娘中,也就只有花吟与花魁之流方可踏足。
顾客欲要踏足,也唯有河洛城主高官,世家家主等等。
这瞎子画师的摊位……竟布置于此?
意味着什么,众女心头皆是逐渐明了,蓉姐很看重这瞎子先生。
望着那闭着眼,头倚黄竹杆的瞎子,众女渐渐重视起来。
“先生,您的摊位便是在此,五楼‘听雨轩’,专属于您的作画包厢。”
柳四躬身道。
“阿四,谢了。”
方澈温和一笑,遂持握黄竹杖,伴着竹杖落在毛毯上的沉闷声响,踏足屋内。
柳四被方澈一声阿四喊的心头一暖,脸上笑意更浓郁了些,便欲上前搀扶方澈。
不过,方澈摆了摆手,灵感扩散,径直走到了“听雨轩”内。
屋内摆着一张桌案,乃是由檀香木所制,其上雕刻典雅,摆有静心檀香,笔墨纸砚更是准备齐整,都是上好的画纸,上好的狼毫,上好的美砚。
在檀香木桌案旁,摆着一盆躯干弯扭的长松,松叶如针,点缀苍翠。
使得整间“听雨轩”画室,显得极为出尘。
比起方澈平日在街头作画的拮据环境,如今作画之所,简直宛如天宫之地,跨度难以遐想。
“先生,可还满意?”
春熙姑娘笑意盈盈:“若是满意,先生说赠我一幅画之言,可不许不算数。”
方澈心头轻轻吐出一口气,面色流露愧色,抱拳对着春熙姑娘道:“如此环境,瞎子着实受之有愧……”
“春熙姑娘,你且与蓉姐说说,在一楼角落摆张桌案,供瞎子我耍耍水墨便可。”
话语落毕,便有声音自楼上传来。
“先生此言差矣。”
众女纷纷望去,便见一雍容典雅女子倚靠栏杆,身披蚕丝黑纱。
“蓉姐。”
醉春楼的花娘们纷纷欠身执礼。
蓉姐点了点头,看向方澈,淡淡道:“先生放心,你接了那铜色小令,救了春香,妾身给你安排这些乃是应该,若真在一楼摆张闲案让先生作画,世人怕会笑话我蓉音连人都不会做了。”
方澈闻言,倒也不好再拒绝。
“先生若有何需要,便喊柳四去准备。”蓉姐再道。
“先生,安心画吧,春熙给你磨墨。”春熙姑娘如翩翩蝴蝶,行至桌案旁,便欲要磨墨。
然而,方澈面露难意,对倚栏听风的蓉姐道:“那在下还真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蓉姐杏眸一弯:“先生但说无妨。”
方澈闭目,侧脸抵着竹杖,有些不好意思道:“不知我那头老驴,能否踏足听雨轩?”
“瞎子目不可视,平日都是老驴相助磨墨,故,作画之时,习惯了老驴所磨之墨……”
瞎子话毕,听雨轩中似有片刻安静。
桌案旁,春熙姑娘红唇微微张启,杏眸中闪过一抹茫然之意。
那酥指轻屈,捏起墨砚秀手,顿时有种无处安放之感。
我,春熙,醉春楼最受欢迎的书寓花吟。
好像……
不如一头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