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黄昏,月上柳梢。
咸阳城西北十五里,李润堡。
“绅儿!我的绅儿!啊......”
男子悲戚的哀嚎自李润堡东跨院传出,在夜空中飘得好远好远。
烛火映照下,院中一间宽敞的卧房内,一个身着云缎锦衣,身形略显瘦弱,下巴上蓄着点胡须的中年男子,跪在地上,怀抱着一柄折扇老泪纵横。
他的旁边一个妇人毫无生气地瘫坐在胡床上,眼圈红肿,双目无神,还算精致的脸上布满泪痕。
“唉!”
另一侧的胡床上,一個身形微胖,穿着身云纹长衫,与那个怀抱折扇,泪如雨下的中年男子长相颇为神似的男人,这会儿也是长吁短叹,满脸哀愁。
他的旁边坐着个捂着脸,嘤嘤哭泣的中年妇人。
此二人,微胖的正是李润堡的主人,归降刘裕有功的西川人李焉。身形略显瘦弱的则是他的亲弟弟,纨绔子李绅之父,鄠县令李巍。
“兄长,我要给绅儿报仇,报仇!”
忽的,李巍双目通红,满脸狰狞,整个人犹如暴走的狮子,跳着脚,撕心裂肺的哭喊道:“我要把刘寄奴那小儿碎尸万段,挫骨扬灰。啊......”
李巍越说越激动,最后竟是仰天咆哮,痛心无比。
“住口!”
李焉看着自己这个已经快要失心疯的弟弟,大骂道:“事已至此,竟还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话,你是想害了我整个李润堡不成?”
“若非绅儿被你跟这妇人宠溺娇惯,无法无天,何至于今日身首异处,被弃尸于长安市。”
李焉亦是红着眼,哽咽着,指着瘫软在胡床上,跟死了一般的妇人,盯着李巍,大声怒骂着。
如今这关中是宋公的天下,李润堡不过一方小小势力。若与刘裕相斗,无异于蚍蜉撼树,自取灭亡。
李焉不傻,爱侄之死,他虽然痛心,也愤怒。但他不会做出有损李润堡,有损李氏一族之事。若有必要他甚至不惜大义灭亲,来保证李润堡上下三千五百余口的活命。
“兄长,死的可是我的儿子,你的亲侄儿啊!”
李巍不可思议地盯着李焉,通红的双眼中充满了失望,他满脸悲伤,愤怒地质问道:“你难道如此绝情?......是了,你有四个儿子,三个女儿!可我只有绅儿。”
“......罢了!”
李巍说着,竟是咬着牙,强忍着积蓄在眼角的泪水,走到瘫在胡床上的妻子面前,将她一把抱起,头也不回的出了卧房。
“你要作甚?”
李焉看着李巍的举动,紧紧地捏着拳头,高声斥责道:“韦华!韦华都去未央宫向刘裕请罪。韦垣自缚于司马门外,到现在还跪着。我李润堡有何实力敢与宋公相斗?”
“哼哼!”
李巍却是把这些当成了李焉的软弱,冷冷一笑,头也不回的答道:“既然你如此绝情,如此害怕刘裕,做弟弟的成全你便是!自今日起,你我兄弟二人一刀两断,再无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