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做贼去了？”　　桃舟刚上车就被北罗嘲笑了。　　桃舟打开副驾上的小镜子：“那么明显吗？”　　北罗边打方向盘调头边说：“都快掉到下巴了。”　　桃舟长年熬夜，黑眼圈已经是老朋友了，但可能因为昨晚熬夜的时候心绪起伏太大，所以今天的黑眼圈简直是蒂花之秀，异常突出。　　“哎，”她叹了口气，把镜子收回去，“眼不见心不烦。”　　“那人到底是谁啊？你同学？我不认识？”　　“那人”是只昨天提到的桃舟喜欢过的男孩子，但是桃舟不肯说，任南风也不敢再多说，于是北罗一直到现在还不知道到底是谁。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　　桃舟没再说下去，把椅子调到舒服的角度，闭上眼：“我睡会儿，反正今天估计堵车。”　　北罗撇撇嘴：“不说就不说，我才不想知道呢。”　　“……”桃舟都没睁开眼，“幼稚鬼吗你。”　　　　半个小时的车程，两个小时才走完。　　到酒店的时候，桃舟都做了一个梦醒过来了。　　她伸了个大懒腰，跟北罗一起下车。　　北罗从置物盒里拿出两个红包，塞了一个给桃舟：“诺，毕竟是你大侄女，意思意思？”　　桃舟直接又放回置物盒：“用不着。”然后便开车门下车。　　北罗也下车，走到她身边，拱了她一下：“嗬，还记恨着呢？”　　桃舟没理他：“我记恨个啥？”　　北罗一副我都知道的表情：“大侄女没特意喊你，你生气了呗。”　　桃舟这次没立刻回答，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北罗做了个鬼脸，也没再说了。　　　　进了电梯，桃舟突然问：“我们是不是迟到了？”　　北罗看了一眼手机：“有什么迟不迟到的，就吃个饭呗，咦？”　　桃舟问：“怎么了？”　　北罗把手机给她看：“订婚还有仪式呢？现在正在准备，好像马上新人要上台了。”　　是北罗的妈妈拍的视频发给他。　　现场大灯关掉了，只剩下五彩的射光在大厅里闪来闪去，偶尔灯光闪过，等看见舞台两边等待着的身影。　　桃舟点点头：“还挺像模像样的。”　　北罗耸耸肩：“可不是吗，不然能连我这种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都请过来？”　　　　桃舟的父亲已经淡出桃家的圈子，一般只有大事才会回来，北罗可不就是桃家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亲戚吗？不过，奶奶会邀请北罗也在桃舟的意料之中，毕竟，对于桃家来说，北家可真是棵大树了。　　　　想起昨天晚上奶奶打来的那个电话，桃舟就忍不住开始想象等会儿她奶奶会是多么精彩的表情。　　　　北罗看见她嘴角时隐时现的笑意，不知怎么，汗毛竖了一身。　　“你想什么呢？”　　桃舟没有收敛自己的表情：“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北罗微微皱眉：“又是等会儿……”　　然后一个激灵：“你不会是，待会儿准备做什么吧？”　　　　“到了。”桃舟看着电梯的数字跳到顶层。　　北罗转身，电梯门缓缓打开。　　他心里的不安感越来越大，但是不知怎么又夹杂着莫名的兴奋感。　　他用手捂住电梯的门，让桃舟先出去。　　等在会场大门边的侍者认识北罗，等他们走近便恭敬地把门打开。　　　　桃舟带着微笑，微微向侍者点头致谢，然后慢悠悠地走过去，停在门边。　　舞台中间正亮着一盏射灯，男方新人和主持人站在台上，女方刚从台下走上去。　　　　会场很大，来的人也很多，大门打开并没有造成多大的影响，甚至没有人往后看一眼，他们都在看正在往台上走的新人。　　她今天穿了短款的白色礼服，有点像婚纱，很美。　　桃舟就那么站在门口欣赏了一会儿。　　侍者想上前提醒她赶紧进去，却被北罗拦了下来，于是时间长了，终于大家发现了她这个不和谐因素，纷纷转头谴责地看过来。　　　　桃舟装作不知道，依旧自顾自看着舞台上的两位新人。　　她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即使离得那么远，桃舟也能感觉到她现在的喜悦。　　　　“舟舟？怎么站在门口，快过来坐。”桃爸往后看了一眼，赶紧站起来喊她。　　桃妈也转头看过来。或者说，全场都转头看了过来。包括舞台上的两位。　　信芳隽惊讶地看着她，像是完全没想过会在这里遇见她。　　佳澄心思比他沉一点，只一个瞬间，表情便恢复了平静。　　信芳隽这才转头疑惑地看向身边的女孩。　　　　“小阿姨，不过来坐吗？”最先开口的是佳澄，她叫她的语调和从前一模一样，表情却沉稳很多。　　以前总是欣喜，现在……　　桃舟摇摇头，说：“不坐了，我就是来抢个亲，马上就走了。”　　“啊~这样。”佳澄点点头。　　她的语调轻松，好像早就预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桃舟却知道，掩藏在下的真实情绪并没有那么简单。　　　　别说下面的宾客了，连同样身在局中的信芳隽都是一脸懵逼。　　他问佳澄：“这是怎么回事？”　　　　佳澄低低笑了一声：“笨蛋吗你，这样还看不出来？”　　“……”信芳隽猜出一点，却又不敢确定，他转头看向桃舟。　　桃舟向他伸出手：“跟我走吧，信芳隽。”　　他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孔上他从没见过的表情，不安。　　　　她说：“你不该在这里，信芳隽。”　　她其实什么也没说，但是他明白，她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他闭了闭眼，向台下的人鞠了一躬：“抱歉。”　　又转身看向台上的佳澄，也是鞠躬：“对不起。”　　佳澄猛地转过身：“我不接受，滚。”　　她的声音里有一丝凶狠遮盖不住的颤抖。　　　　桃舟听见了，却无能为力。　　她还是伸着手：“信芳隽，你快一点，我手很累。”　　　　信芳隽小跑着走过来。　　　　“你们到底在干什么？！”　　　　桃舟视线移过去，看见她奶奶铁青的脸。　　简直，跟想象中一毛一样。　　她忍不住笑了出来。　　　　“桃舟！”　　　　桃舟收起笑：“闹出那么大的乱子，我很抱歉，奶奶，但是，佳澄不能跟信芳隽结婚。”　　奶奶大口喘气，震怒：“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桃舟看了一眼台上背对着她的人，然后看向正凝眉看着她，不发一语的桃妈。　　“妈妈，对不起，我又闯祸了。”　　桃妈冷哼一声：“你闯的祸还少？”　　她笑笑：“那我先走了？”　　桃妈摆摆手：“走远点，看见你心烦。”　　她点点头，拉着信芳隽往外走：“知道了。”　　　　北罗靠在外面的墙上，对着她带出来的人就是一拳。　　信芳隽被揍了一拳，抬头看见是北罗，捏着的拳头松了下来。　　“抱歉。”　　听他这么说，北罗攥紧拳头又准备打上来。　　桃舟站到信芳隽身前：“下次再说，今天我赶时间。”　　北罗还是不大敢相信：“就这小瘪三？”　　桃舟耸耸肩：“谁还没有年少无知的时候啊？”　　北罗眼睛都红了：“任南风那个垃圾，他就是为了这事儿？”　　“我早跟你说离他远点。”　　“我怎么想的到……”他又看了一眼信芳隽，低声骂了一句。　　桃舟拍拍他的肩膀：“别那么消极嘛，可能任南风真的看上你了也不一定啊。”　　“滚！”　　桃舟滚刀肉似的笑笑：“好嘞，那我们滚啦，后续……你协助你桃妈？”　　他看了一眼里面，边往里走边回头警告：“把事情给我说清楚。”　　桃舟点点头，见他加入“战局”，才看了一眼信芳隽，示意他离开。　　　　“你们说的任南风……”　　桃舟没好气：“就是你相好他哥那个任南风。”　　“……”信芳隽叹了口气，“你都知道了？”　　桃舟看他一眼：“知道什么？是你喜欢男人的事，还是你之前想把我培养成同妻的事？”　　她的语气平淡，但是信芳隽却是真的十分惊恐了。　　“你……”他张了张嘴，想解释，却根本无从反驳，他低下头，最后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桃舟盯着电梯里的数字看：“你酒量真的很差。”　　　　“明明是我找你喝酒，醉的人却是你。”桃舟轻笑一声。　　“其实，那天我中午就去找过你。”　　　　那天她去找他，却看到，他和一个男孩子抱在一起。　　她以为那是他的好朋友，还友好地对那个侧脸看过来的男孩子笑了一下。　　然后，他们就接吻了。　　她惊地站在原地不能动弹。　　　　“我看见你们接吻。”她说。　　他恍然大悟，解释道：“那时候我并不愿意……”　　“我知道，”桃舟抬头看他，眼神平静，“我看到你推他，我松了一口气。”　　“可是，”她盯着他的眼睛，“你脸红了。”　　他愣住。　　她继续说：“你只是害羞而已，你是喜欢他的。”　　他张嘴，想解释。　　“你骗不过我，”她说，“即使你连自己都骗过了，还是骗不过我。”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就变成了福尔摩斯，他的一举一动，他的任何细节，他自己都注意不到的地方，全在你的眼里被无限放大。　　　　“小舟……”　　“叮——”　　电梯和短信提示音重合在一起响起。　　　　北罗：司机在酒店门口，我跟他说送你们去医院。　　桃舟笑着回了信息：谢了。　　北罗：[白眼]　　　　北京一如既往的堵，两人并肩坐在后座，谁也不说话。　　　　终于，信芳隽还是开口：“小舟，我能知道那天我说了什么吗？”　　桃舟不可置信地转头看他，他竟然还敢问这种问题？　　　　她好面子，不肯叫他觉得她因为喜欢他受了很大的伤所以没有办法回顾以往种种。　　她冷着脸开口：“你说，小舟，你那么好，我舍不得让你嫁给我了。你说，我喜欢男人，小舟你要是嫁给我，你就是同妻，我不能这么做……我本来还想……但我什么什么的。”　　信芳隽问：“还想什么？”　　桃舟白了他一眼：“我哪知道，你醉得不成样子了都，我能听明白那么多已经很不容易了好吗？”　　被她白了，他却开心了一点，露出一个微笑：“这样啊……”　　她看他竟然还笑，气不过，瞪着他说：“信芳隽，你知道吗，你真的很没用！”　　信芳隽闻言，嘴边的微笑变成苦笑：“我知道啊。”　　桃舟看他这个样子很生气了：“梦想守不住，连喜欢的人也说放弃就放弃了，信芳隽，我该羡慕你很洒脱吗？”　　信芳隽低下头，神色不明：“洒脱？”　　桃舟有点心软，但还是嘴硬：“难道不是？多重要的东西都可以说扔就扔，多洒脱。”　　　　“那你呢？”信芳隽抬头看她，“小舟，你重要的东西呢？”　　　　桃舟一愣。　　“呵，你不是吧，”她冷笑，“你可别误会了，我就是瞧不起你这幅逆来顺受家里给什么就要什么的样子，我可不是喜欢你才来的。”　　　　他笑起来：“小舟重要的东西，原来就是我吗？”　　桃舟怒视：“你疯了吗？”　　他又说：“那至少曾经，我也是小舟重要的东西吧，现在，你不也把我扔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