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致远刚进来就看到乔林溪由红转绿的脸，可谁又知道她年纪轻轻，就经历了和一个二傻子斗智斗勇的事情呢。　　　　“远哥，咱们下午有安排吗？”她记得北辰下午的行程是空出来的。　　　　邵致远调出手机里的行程表，略加思索，“下午去医院。”　　　　乔林溪突然想到，北辰前几天还说要去看周敬的。　　　　他的病情似乎越来越严重了，不知道能不能熬过化疗。　　　　“好。”虽然和周敬没有什么交集，但想到他未卜的前路，还是有些难受。　　　　北辰这回足足在里面待了三四个小时，出来的时候身上的古装还没有换掉，头套勒在额头上，看着都热。　　　　“去哪儿卸妆？”乔林溪不熟悉这里，只好求助似的问北辰。　　　　“我也是第一次来。”他笑笑，鬓角有一丝黑发滑落下来，眉尾轻扬，眼眸微动。　　　　乔林溪突然想到一句诗——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最后还是问了影视公司的工作人员，他们才借到了一间可以卸妆的房间，乔林溪业务越来越熟练了，她帮他脱下外袍，只剩一件里衣。　　　　再把之前换下的衣服裤子递给他。　　　　北辰去里间换衣服的时候，乔林溪突然不合时宜地想到她去看他打篮球的时候。　　　　虽然室内篮球场有空调，但毕竟运动量大，北辰还是汗湿了衣服，隐约可以看到小腹处的线条。　　　　就像刚刚，他出了汗，又脱到只剩一件薄薄的里衣时的样子。　　　　于是北辰出来，正好对上乔林溪烧得火红的脸。　　　　“怎么了，热？”他瞥了眼空调的温度。　　　　23度，挺低了啊。　　　　“没事，我们走吧。”乔林溪把头埋到胸前，眼里只看着脚下小小一方地板。　　　　北辰挠挠头，顺手拎起被她遗忘的包。　　　　邵致远这些天似乎在物色新人，忙得很，即使是跟北辰出来，也是时时刻刻对着手机处理公务。　　　　“试完了？”他坐在休息室里，刚接完一个电话。　　　　北辰：“……我们早就出来了，衣服都换完了，你没看到？”　　　　乔林溪看到邵致远吃鳖的表情，扑哧笑出声来。　　　　“乔助理。”邵致远摆正了神色，吓得乔林溪也乖乖立正站好。　　　　“这才几个月的功夫，就学会皮了？”　　　　北辰拍开邵致远指着乔林溪的手指，一副母鸡护崽的模样，“别说了，皮这一下她真的很开心。”　　　　乔林溪：？？？　　　　我看你根本不是真的想帮我？你也只想皮一下？？？　　　　等上了车，她才看到之前董冬发来的消息。　　　　董冬冬：我们乔果然在娱乐圈混就是不一样，整个人都活泼了嘛[我觉得海星.jpg]　　　　乔林溪手指一顿。　　　　是因为……在娱乐圈吗？　　　　还是因为，在这个人的身边。　　　　她侧目，北辰的侧颜好看极了，下颌线清晰流畅，额头到山根和鼻梁的起伏完美，再往下，粉色上唇微微翘起一点，呼应笔直的鼻梁，像一副颜色清新的油画。　　　　她以前看小说，总看别人写什么刀削般的脸庞，却想不出那是什么样的。　　　　现在她知道了。　　　　更知道了小说里女主角的心情，好像有一头小鹿，举着蹄子，吧嗒吧嗒地撞进心里。　　　　……　　　　完了，自己好像，成了一条颜狗。　　　　乔林溪捂脸，感觉自己没药可救了。　　　　一直到车停在医院停车场，乔林溪都保持着之前的姿势，如同一只小鸵鸟。　　　　“小鸵鸟，走了。”心里这么想着，嘴里就这么叫了出来。　　　　北辰一顿，也不准备改口了，直直对上乔林溪的满脸问号。　　　　“走啦。”　　　　周敬换了个病房，但北辰轻车熟路，没走什么岔路，很快找到了。　　　　“周哥。”　　　　“你们来了啊。”周敬这边只有一个护工在照顾，旁边床的病友刚刚出院，病房难得空旷。　　　　他看上去比上次还要严重，嘴唇苍白，没有一丝血色，连眨眼都吃力。　　　　“不用起来了。”北辰按住周敬的肩膀，在他床边坐下。　　　　他们聊着近况，乔林溪没事做，坐在旁边的床上走神。　　　　……　　　　“北辰，那个医药费的事……”周敬纠结着开口，北辰见他没说出后文，更加放缓了语气。　　　　“不是说好了公司出嘛，不用担心。”　　　　他随手削了个苹果，但周敬刚吃了饭，吃这个不利于消化，就顺手给了乔林溪。　　　　“谢谢……”　　　　“我知道，我的医药费都是你出的。”周敬好像做了什么决定似的，他看着北辰，眼眶发红。　　　　北辰略一皱眉，低头思索两秒，抬起头时脸上已经换上了柔和的笑，“没事的周哥，我不是在赚钱嘛，等你好了再还我就行。”　　　　他明白，周敬这种自尊心强的性格，是不会白白接受他的好意的。　　　　但是周敬也明白，他可能没有命还北辰钱了。　　　　乔林溪听了个大概，从前的记忆突然涌入脑海。　　　　她刚进浩风的时候，北辰和他们开会那天，好像很生气。　　　　那时候以为是利益谈不妥或是他本来性格就不太好，可她做了这么久助理，北辰的性格也了解了个七七八八。　　　　他不是那种会莫名其妙生气的人，也不在乎利益。　　　　那天，坐在中间的那个中年男人似乎还提到了助理的事。　　　　或许那时候，他们是因为周敬才闹得不愉快吗？　　　　乔林溪看现在病房里的氛围，觉得自己猜中了□□成。　　　　事情的前因后果，大概是周敬在工作时检查出了癌症，北辰觉得于情于理在公司应该予以一定的补贴，公司自然不愿意，于是才有了那天，他赌气看着自己说：　　　　“就她吧。”　　　　其实公司没错，但是北辰也没错。　　　　乔林溪出神地想，直到一只手在面前晃了晃。　　　　“回家了。”　　　　“噢。”她闷闷地答着，拎起包跟在他们身后。　　　　其实还是庆幸北辰当时的赌气，否则自己现在还在浩风打杂呢。　　　　但是为什么会有点难受呢？好像某种奢望像肥皂泡一样破碎了，却又说不清是什么奢望。　　　　只是难受，像是感冒初期的症状，鼻子堵堵，心里也堵堵。　　　　*　　　　不久，北辰的试镜通知就下来了，本来李楠楠的意思是跟别的明星一样，发点通稿，买个热搜，这个提议刚发出来，就被邵致远和北辰两票否决了。　　　　乔林溪心里默默地：拿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不是也有几家合作的媒体帮忙发了稿嘛。　　　　北辰：“以后少弄点这些有的没得吧。”　　　　邵致远：“弄还是要弄的，但是咱们还没进组，要是半路被人截胡了……”　　　　乔林溪恍然大悟。　　　　通稿事小，但一旦发出去，在粉丝和路人心里就是板上钉钉，万一角色没了，丢脸的可是北辰。　　　　她瞟了一眼邵致远，在心里默默记下一点——　　　　话不能说得太满。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墨菲定律，工作室四个人安静如鸡地等了半个月进组通知，邵致远甚至已经帮他把行程都空出来了。　　　　李楠楠也做了五六个版本的策划案，只等那边的消息了。　　　　可是一件事情，你越担心它发生，它就越有可能发生。　　　　周日一大早，乔林溪照例去敲北辰家的门，手上提着刚买来的早餐。　　　　油条、豆浆，都是他喜欢的。　　　　哪知道一打开门，却是两个人。　　　　“早……早上好。”她庆幸自己今天多买了一点早餐。　　　　“今天晚上，顾明州那边会放出他进组的消息。”邵致远一夜没睡好，下巴泛青，已经冒出短短的胡茬。　　　　北辰已经知道这件事了，他明显是说给乔林溪听的。　　　　“什么？！”　　　　北辰为了这件事，研究剧本、试镜、定妆、等消息，几乎耗了整个月在这上面，现在却……没有了？　　　　“也没什么，就是资源被撕了。”邵致远艰难地挤出一个笑，揽过北辰的肩膀，“对不起啊兄弟，没护住你。”　　　　“没事。”天已经渐渐凉了起来，北辰还是光着脚，“你给她讲讲吧，我再睡会儿。”　　　　说着，便头也不回地进了房间。　　　　经过她身边的时候，乔林溪隐约听到一声叹息。　　　　“他让我讲什么。”邵致远一点都不客气，抓起油条啃了几口，咕咚咕咚喝完一杯豆浆。　　　　肚子饱了，精神头才渐渐回来。　　　　“噢，大概让我跟你说撕资源这事。”邵致远恍然大悟，过了几秒，又小声嘀咕，怎么经纪人助理的事儿也轮到他来关心了。　　　　乔林溪对邵致远有点生理性惧怕，也不怎么敢说话，只认真地看着他。　　　　“其实这事儿也没什么好说的，比如一个导演，我不是说彭立秋或者张柳那种啊，他们只导电影的名导，指谁用谁，我们说的，是二线导演，高不成低不就，就比如之前北辰试镜的那电视剧的导演。”　　　　邵致远甚至连那个人的名字都不愿意提起。　　　　“他这个级别，有点权利，但没有绝对的权利，对于演员，都是制作方那边给一个大体的名单，剩下的导演再自己选，但是要是经纪公司手段足，比如顾明州的公司，他们动用动用人脉，我们落到手上了的资源，人家一样给抢走。”　　　　“况且顾明州最近买那么多热搜，捧得跟超一线大牌似的，实际上就是虚假繁荣，你懂吧。”　　　　邵致远把早餐吃得精光，一点都没给北辰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