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间,中荣国。 苏锦一个人无聊,左等右等也不见夜华回来,索性便换了男装,拿起了剑出门游历了。这个世界的凡间,她还没有好好的看过呢,自然要趁这个机会,到处走走,而她又是神仙,就算在什么地方困上个三五日,至少也是饿不死的,大不了就回天宫呗。 说实话,在天宫待了这七万年,苏锦待得也腻了,所以暂时,她是不会回去的。 在外游历了几个月,几乎每个月都会回自己的住所一趟,随后便又出去,在这中荣国内已经熟悉得能来去自如了。 “……你这姑娘,居然趁贫道不注意,偷了贫道的扇子!”一个穿着道袍的男人抓着一个素衣姑娘的手,另一只手里还拿着一把扇子,看上去……和这道士的形象极其不符。 这次苏锦回来的时候,路过镇上的茶楼,就看到了这一幕,仔细一看才知道,那姑娘不就是白浅吗?还是失了忆的白浅!哦不对,应该叫司音。 大家当“邻居”这么久,苏锦才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见到司音,感叹了一声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提剑上前,在那道士面前虚晃了一下,那道士被吓到,下意识的松手,被司音扯过了扇子,那一挥手的动作令道士直接倒在了地上。 “臭道士,这玉清昆仑扇可是仙家法器,是我师父赠与我这小师妹的,你竟也敢夺这仙家法器?”苏锦只是随口胡诌了一个借口,居高临下的拿剑指着道士。 “大、大、大侠饶命!小、小道有眼不识泰山!——”那道士被苏锦自带的气势吓到,连爬带滚的从苏锦的视线范围内消失了。 跑得可比兔子快多了。 苏锦心下吐槽,转身看着司音:“姑娘可有受惊?” “白衣……” “啊?”苏锦听到司音呢喃的两字,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 没毛病啊。 “嗯……比戏文里唱的好多了……” “……” “那个,我的意思是,多谢姑娘相助了。”司音见苏锦一脸懵逼的样子,不由笑了起来,随后又道了谢。 “你怎么知道我是——”苏锦奇怪,怎么自己扮个男装,别人都没发现,就被眼前这姑娘发现了呢,但又想到,这司音自己不就经常会女扮男装么?即使失去了记忆,看别的姑娘家女扮男装,也是能一眼看出的,苏锦干咳一声,转移了话题,“师妹呀~走,师兄请你看戏去!” 司音看着这奇怪的姑娘,可总觉得眼熟,苏锦自然是一口咬死了说不认识没见过,不过至此她才算真正认识了司音,两人脾性还算相投,苏锦又是一个喜欢宠着第一眼就有好感的人的性子,司音也觉得,和苏锦相处很舒服,自然也有着满满的好感。 “……遇见你的眉眼,如清风明月,在似曾相识的凡世间,顾盼留恋,如时光搁浅,是重逢亦如初见……” 看完戏文,苏锦发挥了一把女汉子的绅士(……)风度,送司音回去,一路上,两人就成了无话不说的朋友,行至俊疾山林中,空气中便回荡起了苏锦的歌声。这是刚才戏文里的曲子,苏锦却只听了一遍就记住了,这便唱了出来,司音在一旁慢慢走着,聆听着苏锦温和的歌声,一曲终了,忍不住的鼓起掌来。 “唱得真好,戏文里那角色以萧当武器,阿苏为何不用萧而用剑?我觉得萧更适合你的气质呢。” “是吗?我没试过——我听说,这江湖上有高手会用音律来杀敌,曲子一出一片倒,真的很帅!” “江湖?那是什么?” “江湖,就是江湖。” “……” “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不仅仅是男孩子,连女孩子也会有一个江湖梦,“前半生在江湖上仗剑天涯、快意恩仇,后半生便寻一处无人的岛屿,种上满岛的桃花,悠闲度日,这是我向往的生活,只可惜,这辈子都无法实现呢。” “为什么?” 苏锦摇了摇头,那只是她中二时期的中二想法,也就拿出来随口忽悠人的。 “没什么,反正总左不过家里人的意见咯。” “嗯……家里人的想法也是要考虑的,不过,若是自己想过那样的生活,努力争取一下也未尝不可。”司音说道,很是郑重的给了意见。 苏锦听得认真,随即点头,又道:“好啦,不说那个了,阿音,你住的那个木屋,是不是前面那个?” “嗯,来坐会儿吧。” 司音邀请的真诚,苏锦却是不好意思——被拉到墨渊上神面前,那不就拆穿了“没见过不认识”的说辞吗?嗯,绝对不能去。 想着,苏锦便告辞了司音,打算离开,转过身,便看到墨渊上神淡然的站在她们身后。司音见到墨渊,便面露高兴之色,而苏锦则是一张苦瓜脸。 墨渊看了看司音,又看了看男装扮相的苏锦,嘴角微微上挑:“既然来了,便进门坐坐再走吧。” 东华帝君自然没有那么闲的去告诉墨渊自己的猜测,而墨渊见着苏锦,便觉得这丫头与他昔日的故人相似,他自然也不会为难她。而今,苏锦与司音又成了朋友,司音遇到了麻烦还出手相助,他亦不会拦着两个姑娘家相交。 毕竟,这山上除了他和司音,就没别人了,墨渊心想着,司音一个女孩子自然也需要交一些女性朋友的,就默认了苏锦的存在。 自那以后,苏锦总是有事没事就去俊疾山上,找司音聊天,或是一起去看戏文。不过,那戏文看来看去也就那么几个,实在没什么新意,苏锦就自己编写了几个戏文,然后就卖给那些唱戏的,也赚了不少钱了,而茶楼里唱的戏也种类丰富了起来,茶楼生意也更上一层楼了。 这中荣国,又多了个出名的人,那便是这专写戏文的“玉面公子”苏言业——苏锦牌言情小说专业户。 “阿苏也是一个人吗?独自住在镇子上?” 已经临近年末,家家户户都贴起了红纸条,门口还摆放着爆竹,准备在除夕夜的时候,燃起爆竹,吓跑为害邻里的据说是叫“年”的恶兽。 司音提议要买些吃食,这年末便不下山了,就和墨渊一起,拉了苏锦去了市场。 “对,这宅子还是我师父找来的,现下我师父不在,就只有我一个人住了。” 帝君别的没说,倒是提起过苏锦是他无聊时收的徒弟,这既然说了,墨渊自然也知道帝君的意思,就是以后若有遇到,多照顾下呗,不过看这孩子,哪里需要别人照顾?自己都能赚这凡人的钱了。 “那阿苏你便来和我们一起过年吧?”司音提议道。 “不了,我要等人回来呢。” “等人?你师父吗?” 苏锦摇了摇头,却不说话,只是露出了一抹苦笑。 有些人,一旦习惯了他在眼前,又突然不见了,还是怪想念的。苏锦心想着,执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然后又放下笔,思考着什么,渐渐地入了梦乡。 梦中,她还是那个二十一世纪的苏锦,如往常一样上班、下班,和渣男煲电话粥,一切似乎都很平静,但是,一条黑色的巨蟒突然闯入渣男的房间,尾巴一扫,一把将渣男卷走,再也回不来了…… 然后苏锦就醒了过来,天亮了,只是……她睁着眼看着躺在自己身侧的男人。 她,什么时候躺床上了? 不不不,重点是,这——夜华同学,怎么会在她的床上?!苏锦睁大了眼睛,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竟如八爪鱼一般抱着夜华,而对方正一脸无奈的看着她。 “太、太子殿下!”苏锦的睡意一下子被吓跑了,她惊呼一声,打算收回手,却被某个搞夜袭的太子同学抓住了手。 “阿锦,你都已经同本君睡过了,也抱过了本君,难道想要赖账吗?”夜华好整以暇的看着苏锦,心情异常的好。 本来嘛,他来的时候,就看到苏锦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好心将她挪到床上,结果被苏锦拉住了手,让他无法离开,便只能在她身边歇下了。嗯……哪里想到,苏锦睡个觉还不安分,喜欢抱着什么睡,夜华也就随她去了。 于是,这才有他的“将计就计”,打算让苏锦对他负责! “我不是故意的,那个,太子殿下……我应该,没对你做别的事情吧……”苏锦说着,挣扎着坐起身,眼神上上下下的扫视夜华,见他还是那身黑衣,板板正正的,松了口气,却见他突然神色惆怅起来,“怎、怎么了?” 夜华的眼神下移,看向了苏锦的左手,苏锦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愣了一下,然后迅速将左手从男人的大腿根部挪开,脸色通红。 “对不起,我我我……” 夜华瞧着苏锦脸红的模样,嘴角微挑,拉着苏锦的手扯了一把,苏锦一个不防,便趴在了夜华身上,脸颊贴近了他,两双眼睛猛然间对视上了。 “脸更红了。” 夜华的嘴巴一张一合的说着什么,苏锦却觉得,他笑的弧度变大了,她立马坐了起来,捂着滚烫的脸,头也不回的下床走人。 “去哪儿?” “给茶楼送新的戏本子!” 夜华看了看天色,还早呢,茶楼应该还没开门吧。 修长的手指翻过一页页纸,仔细的看着上面的娟秀的黑色字迹,比毛笔字更精致,看着更舒服一些,而里面的内容,连天族太子都为之动容。 “这戏里的四皇子命途多舛,阿锦,就不能给他安排个好些的结局吗?” “谁说没有好些的结局就不是一个人的造化呢?”苏锦搁下笔,托着腮看着夜华,却见夜华正眼神灼灼的看着她,忽然想到了早晨的事情,苏锦立即转开眼睛,看向别处。 “这戏本子,大概可以跟司命那些话本比拟了。”夜华叹息,放下了手里的戏本子,“写纸上不容易保存,为何不写竹简上?” “我喜欢,不习惯。” 夜华无奈的摇了摇头,眼角余光看到了桌角上放的一本装订成册的书:“苏言业?” “这年头写个小……戏文当然要用笔名了。” 苏锦解释道,瞥了眼夜华拿起的书。那是她写的第一本传记形式的小说,却从未想过拿它赚钱,因为那是…… “缘生三世之前世今生?” “写的是一个姑娘爱上一个渣男,最终爱得有多刻骨铭心,恨得便有多切身之痛。”苏锦淡淡说道。 夜华翻开了书,越看越是心惊—— 这故事的内容,和他梦中所见一般无二! “阿锦,这写的是……” “我的前世。” 苏锦也没想着隐瞒,反正说了大概他也不会相信,毕竟,这个四海八荒的神仙是没有前世今生的。 啊,除了夜华。 他本就是父神之子,托了天族之身降临于世的。不过严格来说,他未出生便不算前世。 “阿锦,你的前世……可曾养过一条黑蛇?”夜华往后翻了几页,手指渐渐收紧,看向了苏锦,“你前世……叫苏锦吗?” “你相信?”苏锦一脸看怪物的表情看着夜华。 夜华颔首:“你说的,我就信。” “……”苏锦犹豫了一下,看着那双求真的眼眸,道:“是又如何呢?苏锦确实是我前世的名字,前世我确实也养过一条黑蛇,只是后来不见了。”说着,神情也变得有些落寞,“那是我小时候便养的,那条蛇很特别,竟能懂人言,所以我很喜欢它的,可后来不见了……” 闻言,夜华放下了手中的书本,看着苏锦的眼神黯淡,想起了那次自己因伤而变回真身又缩小了的时候,苏锦看着他时,眼中闪过一样的落寞。 “为什么……要把你的前世写出来?” “无聊呗,不过写完就后悔了,却又舍不得烧了。”苏锦说着,收起了莫名而来的悲伤,将桌上的纸笔收拾起来,“我要去茶楼了。” “阿锦……原来你我……是前世就注定的缘分吗……” 被留在原地的夜华,自言自语般的呢喃着,伸手抚上了那本记录着苏锦前世的书,想到了他飞升上神之时,做的梦。 那确实就像是一个梦,因为梦中的一切太过匪夷所思,而他在那梦中,却只能维持黑蛇的模样,然后遇到了苏锦,陪伴她长大……后来他曾请教过司命,司命说那是他的劫,他所在的那个世界许是真的存在的。 可这劫,是情劫。 他不喜欢苏锦身边有别的男人,他不想看到他嫁给别人,于是,当他看到那个男人背叛了苏锦的时候,他就决定让苏锦看清楚那个男人的真面目。 可惜,苏锦心伤之下,慌乱走到楼梯边,意外坠亡,而他,也终于梦醒,巨大的悲伤让他无知无觉的渡过了天神雷劫,成功化龙,但也硬生生的吐了好几口血。 渐渐的,九千多年的时光过去,他遗忘了那个如梦一般的世界,遗忘了那段不可能的感情。 阿锦便是那时候走进了他的心,因为,他发现阿锦和那个女孩有着相同的性格,原本就上了心,此刻再去看她,他不自觉的将两个身影重叠在一起。 他以为,他此生再不会爱上任何人,但他错估了自己,原本只是抱着补偿的心,在不知不觉间就喜欢上了阿锦。而现在他才知道,阿锦与那个女孩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原来他喜欢的人,从一开始就只有那一个。 “阿锦,这次,我一定会护你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