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匪们行动的效率还是很高的,大概也是生怕自家老大被许怀义一个不耐给砍了,所以都麻利的很,纷纷扔下手里乱七八糟的兵器,干脆的往路边一退,顷刻间就让出中间宽敞平坦的大道来。
许怀义手里的刀继续稳稳的抵着山匪老大的脖子,只扭头喊了声,“排好队,赶路了!”
这一声,如解除了魔咒般,人群动了起来。
先是那三家富户的车队,刚开始还走的提心吊胆,等看到路边的山匪们果然不敢轻举妄动后,神情就放松了。
接着是许家村的人,人多却不慌乱,长长的一溜队伍有序穿过,经过山匪附近时,还大着胆子多瞅了几眼,眼睛鼻子跟他们都一样,也没啥可怕的嘛。
胆子,就是这么一点一点修炼出来的,经历的多了,涨了见识,懂得多了,武装了头脑,再遇上事儿,便有了对抗的底气和勇气。
这也是种成长,危难面前,被逼的快速成长。
大约一刻钟后,所有的人都陆续离开此地,还有些观望的难民也趁机缀在他们后面,躲过了这劫。
最后只剩下许怀义,还有陪他的几个村民。
山匪头子道,“壮士,现在能放开了吧?”
许怀义道,“再送我们一程,就放了你。”
山匪头子瞪大眼,“你,你说话不算数啊?你不是要反悔了吧?我都放你们的人离开了,你咋能还得寸进尺?”
许怀义笑了笑,“我肯定放你,别担心,我要你的命又没用,不过就是信不过你,多防备一手而已。”
“你……”
“行了,别叽歪了,你还在我手上呢,老实听话就行。”
“……”
山匪头子气恨的闭上眼,只能无奈照做,将所有的赌注都压在许怀义的信用上,不然,必死无疑。
许怀义挟持着山匪头子,往前走了三四里地,直到走出了那片绵延的山脉,看到了大片空旷的田地,还有村落,这才将砍刀收起来,不过,也没轻易放过他。
刀背猛地举起,狠狠落下,伴随着一声凄厉的喊叫,山匪头子捂着膝盖,狼狈的滚倒在地,他疼的满头冷汗,面目狰狞,瞪着许怀义,眼睛里闪着掩饰不住的恨意,还有几分畏惧不安。
“你,你言而无信!”
他率先发难质问。
许怀义冷笑道,“只是断你一条腿罢了,何来言而无信?我之前只说留你一条命而已,又没保证让你全须全尾的回去。”
“你……”
“我已经手下留情了,不然就冲你干的那些事儿,死有余辜,滚吧,以后少干点缺德事,不然下次就未必还有这种好运了。”
山匪头子气的咬牙切齿,他娘的,腿都断了,一动就疼的撕心裂肺,他倒是想滚,能滚的了吗?
许怀义就不管这茬了,招呼着其他人,头也不回的追前面的队伍去了。
两拨人离得本也不算太远,小半个时辰后,许怀义就钻进了自家马车,舒坦的靠在抱枕上,喝上了媳妇亲手泡的茶。
外面赶车的人是卫慈,谁也没想到,一小姑娘,骡车赶的居也有模有样。
“都处理好了?”顾欢喜问着话,手里也没闲着,打湿了块热乎棉布给他,示意他擦擦脸和手。
许怀义点点头接过来,将热乎乎的棉布盖在脸上,整个人都似松缓轻快了些,他惬意的叹了声,声音隔着布,显得有些闷,“我断了那山匪头子一条腿,他一时半会儿的爬不回去,其他山匪见不到他们老大,没有主心骨,就不敢轻举妄动,咱们就有充足的时间离开了。”
其实现在,他们早就脱离危险了,并不咋担心那些山匪还会追上来。不过,能离着越远些,心里会更踏实。
顾欢喜并不意外他这样的处置,倒是顾小鱼有些不解,“爹,您怎么没有杀掉那个山匪?放虎归山,终成祸患。”
许怀义扯下脸上的毛巾,瞪眼看他,“你觉得应该杀掉他?”
顾小鱼平静的道,“是,他为匪首,过往不知道做了多少恶事,手里也可能早就沾了人命,杀他,是为民除害,他并不无辜。”
这是无辜不无辜的事儿吗?
才五岁大的孩子,张嘴就是杀人,还说的这么理所当然,眼里看不到半点害怕,这正常吗?
许怀义一时间不知道咋接话,扭头去看媳妇儿。
顾欢喜神色自若的道,“小鱼说的很有道理,那山匪拦路抢劫,按罪当诛,但是,他即便死有余辜,那也该是由朝廷、府衙、负责刑罚的官吏们去抓捕、去审判、去量刑定罪、再去执行,其他人是没有那个权利的。”
顾小鱼下意识的道,“可他是坏人啊,我们也不是滥杀无辜,杀他,是为了拯救其他的过往百姓……”
顾欢喜点头,“嗯,你的想法是好的,可事情却不能这么办,为什么制定律法?就是为了约束百姓,约束大雍朝的每个人,律法明确规定,杀人偿命,除非是签了死契的下人,他们的命属于你,你才可以随意处置,其他人,哪怕对方有罪,你也不能想杀就杀,那是越俎代庖,挑衅律法的严明。”
顾小鱼抿住唇,没吭声。
顾欢喜笑了笑,“是不是觉得这样并不合乎情理?”
顾小鱼不好意思的“嗯”了声,“儿子不是不信娘亲,而是有些想不通,还请娘解惑。”
“其实说白了,很简单,就是尊重和敬畏律法,律法可以修改,但不能触犯,哪怕有些条例不近人情,那也要以律法为先为重,以律法治国,国家好不好的,我也不知道,但总归不会出大乱子,可要是以情治国,无视法纪,有能力的人都可以由着自己的喜好和判断去决定别人的生死,那这个国家必亡。”顾欢喜最后一句,说的语气略有些重。
顾小鱼心头一震,面色变了。
许怀义马后炮,“你娘说的全对,为父不是杀不了那山匪,也不是不敢杀,更不在乎失信不失信,而是不能杀,因为我没有处置他的权利,我现在要是个县尉,我肯定判他个秋后问斩,哪怕我只是个衙门里的小小捕头,我都敢以他拘捕闹事的由头,将他就地宰了,可我现在就是一普通百姓,能断他一条腿,便是目前能做到的最好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