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在车窗上,萦芯望着如洗碧空,心道:“我做了这么多好事,倘若苍天真的有眼,能不能把报偿用在阿耶他们身上……”
顾丁氏被亲儿子的“不知好歹”气的头昏目眩,再叫无遮无拦的烈阳一晒,更是直打晃。
就是这样,顾毗也没让她踏进别院一步,顾丁氏只能哭哭啼啼的往回走。
顾毗站在大门外看着,直至阿娘的车架看不见。
“二叔,可是来寻我?”阿石骑在一匹正常的成年骏马上,一脑袋汗的跑回来。
“嗯……”顾毗心里不好受,也说不出什么话。
“二叔别心疼我!我没事儿!”家逢突变,阿石也成长了。他好像真以为自己马上要顶上他阿耶的世子和大将军位置,这几日天天跟着亲兵学骑马,学枪法。
顾毗欣慰一笑,“嗯,阿石好好练,咱家以后都靠阿石了!”
他身后是跟着学骑马的长生,小心翼翼的下了马,道:“阿石郎君学的这样快,也不差这一会儿,日头太烈了,不如先歇歇。”
几人往大门里走,正见德音往外出,长生与他对视一眼,两下了然。
广固这边,一切还算顺利。萦芯这边也终于在第二天下午进了涉县城门。
涉县县长不敢像之前那样,毫无作为,这几日正为救灾之事忙得焦头烂额,一听说顾大将军的未婚妻来了,心里一紧,快步迎了出去。
“小县见过女郎君!”因为心里有鬼,他姿态放的很低。
“李氏见过县长!多谢县长救命之恩!”萦芯直接给他回了个晚辈大礼。
“使不得!使不得!哎呀!折煞小县了!”涉县县长说着,他媳妇也出来了。
萦芯毕竟是女眷,自然该由县长媳妇接待。
“李氏见过夫人。”萦芯又是一个晚辈礼。
县长夫人谦辞后,引着萦芯进了后衙。
“实不相瞒,家父与外子同行,请问夫人,可……”萦芯心里焦急,喉咙不自觉的梗了一下。
“啊!令尊可是官拜典农都尉?”县长夫人一惊。
“正是!”萦芯希冀的看着她。
“在的!在的!只是胸骨伤了,卧床不起!这边!”县长夫人暗松了口气,先带她去了李清房里。
“阿耶!”萦芯一迈进房里,便见李清胡子拉碴,上身赤裸绑着缚带,昏睡在榻上。
“阿耶!”叫了两声,李清依旧不醒,县长夫人摸着眼泪劝道:“女郎君莫要着急,令尊总咳,大夫怕胸骨伤了肺,开了一些让他昏睡的药。
待药效过了,就醒了。”
萦芯从未看过阿耶如此憔悴,赶紧让脱木给他诊治。
“李家主的骨伤已有所缓解,只是肺腑恢复缓慢,还需静养。”脱木从头到脚检察一遍,然后才号脉。
萦芯一听,这才放下一路的担忧,落下泪来。
让阿蜜和阿饧留下伺候李清,萦芯稳稳心神,对县长夫人说:“请夫人带我去看看外子吧。”
一边走,县长夫人干笑道:“大将军突然……脾气怕是变了不少……”
萦芯一叹,还未进顾禺的房门,先在门外看见两个抹着眼泪的亲兵。
见状,萦芯道:“夫人,让我自己去吧。”
县长夫人就赶紧走了。
“过来。”萦芯朝两人招手。
亲兵不认识她,气度不太好的问:“你是哪个。”
“我家女娘是顾大将军的未婚妻!你们什么态度!”阿甜斥责道。
亲兵一愣,道:“见过将军夫人!”
萦芯肃容道:“给你们一盏茶的时间,出去哭,之后再让我看见你们淌眼泪,我动不了军法也要拿家法打你们板子!”
亲兵赶紧使劲儿抹着两眼,退到一边。
门外的对话,门里的顾禺是肯定能听见的,可是自始自终门里一声也无。
萦芯敲敲门,“我进来了。”
不等门里有什么反映,萦芯推门而入,闲厅无人,榻前也是空的。
萦芯等了一瞬,往榻前走去,幔帐合着,里面隐约躺着一个人。
阿甜伸手,将幔帐打开,萦芯终于看见了自己的未婚夫。
顾禺真如阿耶信里所言,身长八尺,剑眉入鬓。
只是两眼紧闭,长睫抖动。
虽然事发至今也就半个月,可顾禺却似顾荣缠绵病榻多年,一脸同出一脉的骨相。
可顾荣被病痛折磨许久,为了家族和后代,依旧挣扎求生;顾禺一生顺遂,才断脊梁,就一心求死。
萦芯无声站在榻前细看,顾禺呼吸不稳阖眼装睡。
缓缓坐下身,萦芯伸手摸了摸顾禺的脸,顾禺睫毛一震。
“我不喜欢胡子,以后都给你剃了吧。”说着,萦芯的手往下,拉开了顾禺一直盖到下巴的锦被。
“今日这么热,你怎么不让他们开窗?”萦芯话音一落,阿甜抹着眼去把窗子打开了。
“我带了个大夫来,他师承杏林董奉一脉,年纪小了点,但是医术不错,让他给你看看。”
门外脱木听见,便要进来给顾禺把脉。
“滚!”顾禺终于睁开混黑的两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