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覆白一直把她带到馆阁中，说要找找往年是否有此类凶案发生。 蔚饮一看到满墙的卷宗就傻眼了，她问道：“以前有没有凶案，问一下当差最久的捕快或仵作不就知道了吗？” 唐覆白此时已经从书架上取出了几册卷子：“现在已经是夜禁时分，先前都吩咐所有的捕役、衙役到内外城巡街了，我们查阅往年的资料可能还更快。” 蔚饮挠了挠头，接过唐覆白递过来的书册，在他面前坐了下来。 两人就这样不停地查阅往年的卷宗，一直到半夜。 不知看了多久，蔚饮换了几个姿势，听到蛙鸣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她抬头看了唐覆白一眼，他们之间只有微弱的烛火在跳跃，五尺之外的光景都陷于重重的乌黑之中。 唐覆白微垂着头，摇曳的光影衬得这脸庞异常好看，蔚饮似乎听到自己的心跳扑通扑通地，呼之欲出。 忽然唐覆白抬起头来，一双眼睛明亮闪烁，他问道：“公公可是乏了？” 蔚饮打了个哈欠，又摇摇头，直起身子继续翻看。 唐覆白笑了笑，夜里的他似乎心情特别好，他说道：“休息一会儿吧，现在估计都是四更天了。” 蔚饮盯着卷子点了点头，装着漫不经心地说了句：“唐大人好精力。” 唐覆白伸出手掌，撑着脸颊说：“以前念书总是忘记时间，到了天光也不知。现在要统兵作战，一两天不睡都是有可能的。我已经习惯了。” 他用手指娴熟地翻过一页，又垂下眼看那字句：“公公如果累了，我送您回房休息吧？” 她盯着他的手，听那细碎的书页声在他指尖翻起又落下，忽然想伸手去抚他手指上刚拂过的几个字。 神游过后，她终于说道：“大人，我们已经看了近四年的卷宗了，这几年似乎都没有相似的命案，方向会不会错了？” 唐覆白头也不抬地问道：“公公又有新的看法？” 蔚饮合上面前的卷宗，“突然间有这么多人被杀，一定是什么事情触动的。大人有没有找到杀人的凶器？” “并未找到凶器，此外，城中的几个铁匠都查过了，基本上没有什么嫌疑。” 蔚饮灵光一闪，忽然撑起身子站起来，凑过去说道：“除了铁匠可以制作凶器之外，这城中这么多士兵，个个都有武器吧？” 唐覆白表情变得慎重起来：“这点我们也不是没想到，但军中那么多士兵，如何追查？先前也让人查过是否在案发时间有人有机会作案，只是到现在都没有查出什么结果。” 蔚饮来回踱了一会儿后，自说自话道：“为什么他们杀人一定要把头割下来呢？这不是很费劲吗？如果只是杀人的话，杀死不就完了吗？” “除非……”唐覆白沉吟道，“除非人头对他们有用！” 唐覆白忽地站起来，眼神犀利地望着蔚饮。 蔚饮被他吓得身子一震，问道：“有……什么用？不会是祭祀什么的吧？” 唐覆白用拳头在桌上一锤，说：“公公，你果然思路清晰！我想我知道怎么回事了。” 蔚饮一听，也激动起来，连忙催促他快说。 唐覆白吹了蜡烛，说道：“公公若不嫌劳顿，不妨跟我走一趟，路上与你细说。” 出了房门，唐覆白吩咐衙役通知按察使也前往军营驻地，同时传令军中所有将士不准外出。 上了马车，唐覆白才说：“公公，想必你知道我军是如何论军功的吧？” 蔚饮立刻就明白了，咋舌道：“你是说，有士兵杀平民来冒充军功？” 唐覆白点点头，说出了自己的推测：“先前我们怀疑你是因为，昨夜只有你一个人在街上出现，而且你的泥靴说明你很可能从水塘子那边绕道出城。现在看来，军中士卒的嫌疑更大，一来人头对他们有用，二来仵作判定大部分尸体基本上死于漫天岭小胜之后，三来他们也有作案的工具。” 蔚饮顺着他的思路想了想，越想越觉得就是这样没错了，于是愤愤不平地斥道：“边军们戍守边关不就是为了保一方百姓安宁吗？竟然为了一己之私……真是没有人性。” 唐覆白此时闭着眼，食指在膝上敲了敲，喃喃说道：“这件事情不简单，可能是两个案子。” 他在脑子里不停地回忆着，当日论军功时他并不在现场，不知道负责这件事的主官是不是也参与了其中…… 忽然他向前起身，掀开帘子对车夫说道：“急行，速往驻地。” 接着他压着声音对蔚饮说了句：“公公，我们先前应骑马才是，只怕主犯已经逃脱了。” 蔚饮不知道他是怎么想到主犯又逃了的，掀开帷幔往外一看，已经快到驻地了。 唐覆白大步流星地走进驻地，把总兵、副总兵和参将全叫了出来，寻问起报军功当日的情况。 总兵迅速把当天的记录呈上，唐覆白看也不看，就问：“当日有哪几个士兵提上来的首级是面目全非的？” 总兵一下子傻了眼，支支吾吾地说道：“卑职记得的确有好几个首级……这个……血肉模糊，但是具体……，而且这些脑袋都烧了……” 蔚饮双手相衔，插了一句：“那哪个士兵在漫天岭之战后换领了新的兵器，总有记录吧？” 参将立刻答道：“回公公，有记录。”旋即唤人把记录呈上来。 唐覆白和蔚饮对视了一眼，二人心照不宣。 只是蔚饮心中一直担心唐覆白说的“主犯已经逃了”的事情，但看他又没有任何行动，只好干等着。 没过一会儿，兵器登记册也交到了唐覆白面前，只见他两个册子左右对着翻看了一下，开口便传令，点名要见骑兵三乘的队长潘三、冯仁等八人。 守卫得了令急忙去寻，蔚饮还没反应过来，那守卫又急急来报说骑兵三乘的队长潘三已不知所踪。 唐覆白冷笑了一声，命人全城搜寻，头先被点到名的士兵关押候审。他从墙上取下一副弓箭，对蔚饮说道：“公公，要不要一起去缉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