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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雪

路上仍有不少村民手持棍棒铁犁,见长青身后跟着一个陌生女子尽皆投来好奇目光。有些跟长青很熟的更是张口就问,长青只得道:“这是我远房表姐,家乡遭灾,特来投靠。”千雪爹是家中的独子,也没有什么亲戚,既然是表姐,想来就是千雪娘家的。又因千雪娘过世的早,众人也不好深问,既然知道此女并非伙同那些外乡人也就够了。  不上片刻,二人挤过被团团围住的祠堂,自偏门进入了祠堂里面的一间偏室。千雪此时正梨花带雨的哭泣,见到长青回来,更是悲从中来,扑到长青怀中哭个不停。秀婶儿见他们兄妹相见,又遇此事,定然有话说,便让他们单独在房间说说话,自己则转身出去了。长青抱着千雪哄了半晌,千雪方才缓缓止住,将之前之事一一说出。  原来,长青走后,长庚婶儿便和千雪往村集去买些东西。回来的路上恰遇到那些外乡人,他们见千雪长得美,便口出狂言,惫懒调戏。村民自然不依,就与那些外乡人吵了起来,长庚婶儿和千雪因怕误伤,便急忙逃走返回家中。只是她们前脚刚踏入门内,大火便燃烧起来,两人正不知所措,长庚叔披了一件被水浸透的衣服冲了进来,二话不说便让长庚婶儿和千雪从后门逃走。三人来至后院时,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出不去了。倒也不是火势太大,而似乎是有一个无形的墙壁阻隔了他们逃生的道路。火就这么越烧越大,长庚夫妇相继被烟火熏晕了过去,千雪以湿布掩住口鼻又冲了几次,没想到竟然冲了出来,只是她想要再次返回火场确是万万不能了,火势似乎在她逃离的一瞬,忽然变大了一般。  千雪一直埋头在长青怀中,就这么哽咽着匆匆讲完;她正要再说,忽见长青身后一抹嫣红,这才瞥见了一直站在长青身后正若有所思盯着她看的翎岚,不由问道:“哥哥,这是谁?”长青忙笑道:“这是咱们翎岚表姐啊!你忘了?小时候来咱们家串过门的!”他见千雪要说话忙又压低了声音:“千雪,你只要记得她是咱们表姐就行!是阿娘姐姐的女儿!”千雪不知长青意欲何为,但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朝翎岚微微颔首:“表姐……好……好久不见。”翎岚亦微微一笑道:“不必客气。”翎岚顿了顿,这才又道:“今日你经历事情良多,还是好生休息的好,我看时辰不早了,那些尸体也应抬过来了。长青,我们该出去看看才是。”长青点了点头,柔声对千雪道:“你躺下休息片刻,我过会儿再回来看你。今夜我们暂时就住在村长家,待我讲咱们房子修好,再搬回去!”千雪点了点头,二人这才推门而出。  翎岚见长青走在前头,不由伸手拉住了他,又看了看左右无人,这才压低声音道:“千雪……并非人族!”长青闻言蓦然一惊,回头问道:“你说什么?”他忽然想到之前林中黑狼所言,小心又道,“难道她与阿爹也是妖?”翎岚抿了抿唇,摇头:“你阿爹的确是个凡人,但千雪却非。今日我见到那火场便觉奇怪,竟她口述,便更加确定她并非凡人。”翎岚觑了一眼四周,忽然扬手布施下了一层无形结界,结界便如流水一般渐渐合拢,从内看出,仿若隔了一层水帘一般。长青伸出手指碰了碰那结界,结界如水一般荡出涟漪,却丝毫没有破损之意。翎岚这才又道:“这层结界就如当日在长庚夫妇家中的一般,除非你的修为比我要高,且需强行打破结界,不然单凭你自己的力量,断然无法走出我所圈之处。同理,长庚夫妇走不出结界也是因为他们都是凡俗之人,无法破除结界。但千雪却能走出,岂不奇怪?再者,千雪说火势是在她离开后方才势大,大约也是因为千雪体质特异,在无意中以念意压制了火势,直至她自觉安全,那火势方变得如常。”长青一脸震惊,道:“你说她无意,是说千雪自己也不知自己身份?”翎岚点头道:“恐怕确实如此。适才我观察她良久,似乎在她周围隐隐有妖气存在……”长青见翎岚面色怪异,不由又问:“表姐想说什么?千雪难道也是被阿爹捡来的?”翎岚抿了抿唇,摇头:“这我可就不知道了。早知如此……唉……罢了,我想想办法。”  长青觉得翎岚似乎话中有话,但再三相问,她却不再说明。遂无法,只得先撤去结界前往前院;在村长引领下,诸人为死者停灵出煞,又挂了白绫,待一切完毕,天已全黑,村民方才陆续散去。  ---------------------------------  村长家到底也非十分富裕,多余的客房也止有偏院的两间,故长青一人一间,千雪却只得和翎岚共居一室。夜半之时,周围异常安静,千雪总觉周身寒冷无法入睡,便欲起身看看翎岚是否也觉得冷,但当她睁看眼看时,却发现翎岚似乎不在房中。千雪心中一惊,忙翻身而起,只听屋外风声乍起,呼啸着如同鬼哭狼嚎,甚为恐怖。千雪吓得不敢乱动,但又不敢一个人呆在这里,便欲到窗边去推开窗户先看一看。恰在此时,她的手忽然被一人拉住,待她欲要喊叫,却听一人淡淡道:“莫惊慌,是我。”千雪忙转头看,却见翎岚竟好好地坐在屋中的长凳之上,而千雪记得,适才那里明明没有人!  “表姐……你……”千雪脸色一瞬间变得苍白,委实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她又怎会忽然出现?翎岚却是微微一笑,道:“是做噩梦了?怎的忽然起来了?”千雪一脸的不可置信:“梦?”她侧耳再去听时,但闻门外偶尔有虫鸣之外,便再无他声,这使得千雪心中更为疑惑,真的是梦?当夜她吓得再也睡不着,直至凌晨,方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次日,千雪被屋外的走动声吵醒,她不明所以,但见翎岚已不在房中;不由回想起昨夜,心中骇然。千雪推开房门,欲先去将此事告知长青,未想长青却也不在房中,无奈之下,她只得去寻秀婶儿。秀婶儿见到千雪,就像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将其紧紧揽在怀中,满面骇然道:“孩子,你可知道昨夜……昨夜……村中又死了人!”  “什么?”  秀婶儿极为慌乱,却又不得不找个人倾诉,以缓解自己心中的害怕之情:“今早你曲叔去祠堂,但见那些守灵的……全……全都死了!”她手略略发抖,半晌又道:“那些人如同被吸干了精血一般,尸体干瘦的如同老翁,甚为骇人!这……这可不就是妖族所为嘛!你说说你说说,我们村中本来好好地,怎么就遇到这种事了?”千雪抿了抿唇,心道:“难道是翎岚表姐做下了那种事?她到底是从哪儿来的?我定要弄清楚不可。”想到这儿,她又安慰了秀婶儿几句便要出门去找长青,奈何村里的男人们此刻都在祠堂商议办法,她一时也没法进去,便只好返回了村长家。但眼见天色将晚,千雪心中害怕,就想先到秀婶儿房间去等着。  就在她刚要推门之时,门扉却从外被推开,接着翎岚便走了进来。千雪吓了一跳,忙朝后退了几步,却又不敢让她看出自己害怕,只好勉强扯了扯唇角,笑道:“表姐。”翎岚倒是毫无反常之态,依旧一副对谁都淡淡的样子:“千雪要出门?近来村里不甚太平,外出恐生危险。”千雪忙道:“不。我只是……要往秀婶儿房中去……”翎岚迈步进来,反手将门关闭,千雪此时如惊弓之鸟,门扉声响也让她不由十分慌乱。  翎岚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半晌忽然问道:“我还从未问过,你多大了?”千雪悄悄挪至墙角,道:“再过三月,将至桃李……”她顿了顿,似乎看到翎岚绝美的脸上一瞬间闪过的一抹犹疑之色,这样好看的人居然会是妖怪吗?  “桃李年华,花羡之。”翎岚淡淡一笑,便微微垂了头。千雪壮了胆子又道:“表姐……到底是从哪儿来的?”翎岚抬眸看了她一眼,道:“从天虞山来。”千雪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天……天虞山……那里不是妖……”她本想说“妖怪横生”但看了翎岚一眼,便又咽了回去,转而道:“那里听闻有妖怪,表姐……表姐不怕吗?”翎岚看了她一眼,却不回答。片刻后,竟自怀中取出了一枚青玉簪递给千雪,道:“这个送给你,就当……就当谢你与长青的收留。簪子虽不值钱,但可留个念想,还望莫要嫌弃,莫要转增才好。”千雪一时不敢去接,又不敢不接,犹豫了许久,方才将簪子拿在手中:“多谢……表姐。”收虽收了,她心中却着实不敢带,想着稍后见到长青,定要问个清楚才罢!  眼见天边越来越暗,长青与村长也相继回来。千雪迫不及待地冲出屋子,前往堂屋去见长青。但见长青和村长在一旁絮语,又不好上前,只得乖乖站在秀婶儿身边,等着大家先行吃饭。饭后,千雪又要去寻长青,却见长青拉着翎岚往屋后去了,千雪这时方觉自己乃是孤身一人,如今更是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她紧紧攥着翎岚送她的簪子,面色沉静地又在堂屋坐了片刻,便径直回了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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