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套□□十年代建造的老房子了。整栋楼只有四层，要卖的这户在二楼，两房朝南，只有一个很小的厅，厨卫也很小。不过也可以理解，那个时代，能住上一套独立厨卫四十多平的二室户，已经算是不错的待遇了。　　　　房东是一对老夫妻，唯一的儿子去了美国，出息了，就想着把父母也接过去。前两年楼市飞涨，但今年中央地方意识到这个问题，开始了大规模的调控，这几个月来成交量骤减，新楼盘纷纷降价促销，像这样的二手房就比较难卖了。　　　　估计看房的人不多，房东夫妇热情地带着他们将房间一一看过，又将当初怎么分到这套房子，这周边的环境情况跟他们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孔媞只是微笑听着，一副标准的乖乖女的样子，让老夫妻两个越看越爱。最后坐下来商量价格的时候，老阿姨忍不住问道：“这闺女看着挺文静的，多大了？”　　　　叶文欧递了个眼神给她，孔媞乖乖道：“阿姨，我28啦。”　　　　“哎哟，看不出来，还以为你是大学生呢！”老阿姨笑道，“可惜我儿子在国外有女朋友了，不然还真想介绍你们认识一下。”　　　　孔媞装作害羞地低下了头。　　　　叶文欧在一边道：“两位房东，我年纪比你们小，就托大叫你们一声叔叔阿姨。实话说，这是我外甥女，我姐姐的女儿。我姐姐年轻时上山下乡，嫁在了外地，就得了这一个宝贝女儿。好在她也争气，自己努力学习，考大学回来了，我那苦命的姐姐却早早就去了。给她留了一点遗产，我想来想去，这闺女还是得在大城市里才有前途，所以想着用这些遗产给她买套房子，我这做舅舅的给她添一些嫁妆，也对得起我那苦命的姐姐了！”说到这里，还用袖子抹了抹眼角。　　　　老夫妻立刻动容，又追问了几句孔媞在哪里长大，现在在哪里上班等等。孔媞本就是乡下长大的，将家乡的情况略微说了一说，而叶文欧则将孔媞夸成一个父母双亡、好学上进、内秀腼腆的知青二代，再加上孔媞朴素大方的打扮，立刻将老夫妻的好感值拉得高高的。　　　　“叔叔阿姨，实话跟你们说，你们这房子我是满意的。只是价钱上，能不能再便宜一点？我这外甥女工作了几年，攒了一点钱，再加上她父母的遗产，也只勉勉强强凑了个首付。本来我想着应该让她买套新房子的，但是这两年这房价涨得哟，我都不敢带她去售楼处！想来想去，新房子买不起，才看看老房子。”叶文欧立刻演上了。　　　　孔媞在心里暗笑：这两年房价涨成那样，最高兴的就是早早建仓的叶文欧了，难为他能将一个错失买房机会的中年男人演得那么像。面上却露出一种心有戚戚焉的伤感，视线落在叶文欧衣服上，那里有个扣子掉了，真是将一个中年油腻男演得活灵活现。　　　　庞姐立刻也打蛇棍随上，帮腔道：“房东，我跟你们讲。最近海市出了楼市调控新X条，你们知道的吧？最近一段时间新房都在降价，这房价未来的走势真的蛮难说的。要是去年你们卖这个价估计接手的人还是有的，今年就危险了。毕竟人家新房都降了，喏，离这里两站地铁旁的新房，也就卖你们这个价钱，更何况你们这快二十年房龄的老房子了。”　　　　老夫妻中间的那位老先生，听了这话就有些不高兴：“你说的那楼盘我知道，那可是期房，而且地段哪里有我们这套房子好呢？那都已经是中环了吧。”　　　　“旁边就是地铁，到哪里都方便的，虽然是中环，但要论便利程度，也不比这儿差吧。当然，要论人文环境和地段是这里好。”庞姐反驳了一句，最后又轻轻地拍了一记马屁。　　　　叶文欧摆了摆手，止住了庞姐想要继续砍价的话，道：“其实呢，我还有点私心。其实我也住附近，想着姐姐唯一的女儿，最好是离我们家近一点，也方便我照拂她。她一个女孩子家，住得远远的，我也不放心。所以才托小庞帮我留意这附近有意出手的房子。”　　　　这句话引起了老先生的兴趣，问道：“你住哪里？”　　　　“襄阳路XX弄。”这是叶文欧前两年买的一套房子，孔媞曾听他提及过，收益不错。　　　　“那边以前是XXX的宿舍呀！”老先生的兴趣更浓了。　　　　“叔叔也知道那边？我爸以前就是在XXX工作的。”叶文欧笑道，那是那套房子的前房东。　　　　“我们单位跟XXX以前合作蛮多的……”老先生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起往事来。　　　　三人津津有味地听着，反而是那老阿姨打断了他：“老头子，你又开始讲古。人家是来看房子的！”　　　　“哦！”老先生讪讪地停了嘴，看到孔媞亮闪闪地注视着他的眼睛，心中一软，问道：“那你们能出什么价？”　　　　叶文欧眼里闪过一道光，哭穷道：“我这外甥女的情况，刚刚也跟叔叔阿姨说过了，你们现在说的这个价，我们是真的没办法。你看能不能便宜8万？这样我们的首付刚刚够。”这是直接打了个85折了，算是个小笋价了。　　　　老阿姨皱了皱眉，这确实低于他们的心理价位了，本来他们定的价就是周边邻居去年的成交价，如今还要被还价这么多，心里总是有些不舒服。　　　　“阿姨，你看如今调控这么严，只怕房价还要跌呢。这小姑娘是诚心想买，你这又是老房子，一时间要找到其他人来接手也不容易。不然这个价格您考虑一下？”庞姐敲边鼓。　　　　“我楼上的邻居，去年卖的，就是这个价。我的楼层还比他的好呢！”老阿姨不开心。　　　　“今年的情况不同啦，开发商的新楼盘都在降价呢，更何况这房子都快二十年房龄了。贷款也是个大麻烦呢！”庞姐继续道。　　　　“你这还价也太狠了。”老先生道：“本来看这姑娘讨喜，还个一两万的话也不是不可以，一下还这么多，我们情愿不卖了。真的不行就托给中介出租吧，也能有一两千块一个月的。”　　　　“价钱可以再谈嘛！老先生别急。”庞姐赶忙道：“这买房子卖房子是大事，总要好好谈，双方都能满意才能成交的。”　　　　叶文欧向孔媞使了个眼色，自己叹道：“唉！都怪我这当舅舅的没本事，不然我这外甥女何必这么辛苦，也不至于为了几万块钱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唉！”　　　　孔媞摸出手帕来擦了擦眼角，眼睛立刻红了，她哽咽着说：“舅舅，这不怪你，都是我自己不争气。不然，我们再等等，也许过两个月房价还能降一降呢？至少我也能多攒些钱，说不定到时候就能买下叔叔阿姨的这套房子了！”　　　　看着这舅甥俩长吁短叹低头垂泪的样子，老夫妻有些尴尬，也有些莫名的愧疚感。　　　　老阿姨最后还是不忍心，问道：“老头子，刚刚你说的那期房真的降价了呀？”　　　　老先生点了点头：“这两年房价涨得太离谱了，一平方的房子要普通人一两个月的工资都买不起，这不是泡沫是什么，国家调控呢！”　　　　“是啊，叔叔一看就是关心国家大事的人。这房价确实是有泡沫，不然你说国家为什么要调控呢？国家一出手，且不说房价会不会降，但总归不会往上涨了，你们说是不是？”庞姐加了一把柴火。　　　　老阿姨朝老先生招了招手，两人一起进了房间开始商量。　　　　叶文欧见状跟孔媞眨了眨眼睛，看来有戏。孔媞也收起哭兮兮的表情，偷偷朝他伸了伸大拇指。　　　　不一会儿，夫妻俩出来了，老阿姨道：“这样吧，8万是不可能让那么多了，我们最多让3万，看在小姑娘的面子上。”　　　　孔媞愁眉苦脸道：“舅舅，我这钱还是不够，不然还是再等一段时间吧。”　　　　叶文欧没回答，而是对那老阿姨道：“阿姨，我们是诚心想买的，也知道你这房子地段好的，只是手上真是没有那么多钱。你看我这外甥女好不容易从乡下回到城里，一个月就几千块钱，还要租房，还要吃饭，能剩下多少钱？她攒这么一点首付是真心不容易，您能再便宜点吗？您二位一看就是有福气的，儿子又在国外，马上过去享福了，这房子早点卖掉省省心心去美国多好。虽然再等等说不定也会有买家愿意出这个价格，但是像我们这么诚心诚意又知根知底的真不多。卖给我们你们放心，什么时候再回海市就多来走动走动，当亲戚一样的，在这里住一两晚都可以的。”　　　　孔媞忙点点头：这不过是一张空头支票。且不说这老夫妻还会不会回海市，就算回来了，以他们这么厚道实在的品性，也不可能再住到别人家里去。　　　　庞姐也帮着说：“房东，如今这种老房子的二手房市场是真的不好，不是说你们这房子不好，但是房子就跟人一样，年纪上去了，总归喜欢的人不多。买房子这么大的支出，一般人这点钱情愿买个新房，稍微远一点，不过多走几步路，但是是全新的。愿意买老房子的基本上都是对这个地方有感情的，亲朋好友都住在附近的。您二位说是不是这个理？”　　　　老阿姨点点头：“是啊，一想到要去国外生活，我这心里就不踏实。我们亲朋好友都在这附近呢！”　　　　叶文欧赶紧道：“叔叔阿姨，我刚刚说了，房子要是卖给我这外甥女，你们什么时候回海市，来这老房子住几天，跟亲朋好友聚聚，都没问题！”　　　　孔媞使劲地点了点头，一脸真诚。　　　　老阿姨又跟老先生对视一眼，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道：“那就再便宜你们两万，这回真的不能再便宜了。我看这小姑娘是真不容易，又讨喜才降5万的……”　　　　还没说完，她的电话就响起来了，她举起来一看，接了起来：“喂！”　　　　“我这里有人在看房的……”　　　　“他们打算买的……”　　　　“好吧好吧，不过我这边已经讲得差不多了，相同价格我可能要优先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