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自赞许时,李麟的眼角余光瞥到了那缓缓靠近的元湛和凤卿尘,连忙起身恭敬的施了个礼。 “殿下,凤姑娘。” 元湛轻轻地点了点头,那听到声音转过头来的韩雅风正好与他目光相对。 “哟,殿下和卿尘姑娘这么好兴致,出来赏月呀?” 说话的间隙,她又伸手将垂挂在自己眼前不远的一串风铃往上方挪了几寸,原本沉闷的音符陡然悦耳的清脆了几分。 韩雅风本微蹙的眉峰,这才渐渐的舒缓了开来。 果然不错,原来狗血八点档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考之处的呀!这大自然本来的声音,真的比一切人为的音调来得美妙! “似乎……有些瑕疵……”元湛唇角勾起,他望着原本虽然池水流动却似乎总是少了几分生机的假山,忍不住微微眯了眸子。 原来,差的就是这个。 韩雅风回眸瞥了元湛一眼,复又转过头去看了看自己布置了良久的作品。她垂眸凝思,下意识的啃咬着自己的指甲又想了片刻,这才恍然大悟般的瞪大了眼睛转向元湛竖起了大拇指。 “殿下果然是高手!殿下威武霸气!” 然后她猛然转向恭恭敬敬站在一旁的李麟,“大哥,我刚跟你说了右手边第三只白玉盏要倾斜角放,你怎么给我放直了?” “嗯?哦!” 李麟茫然抬头,然后条件反射的伸手就去拿那第三只白玉盏,却再次被韩雅风给叫住了。 “老大,我说的是右边第三只!” “这……”李麟愕然,他拿的的确是右边第三只啊? “右边右边,你丫左右不分的呀?” 韩雅风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索性自己趟着水越过李麟去摆弄那只站得直直的白玉杯。 “雅风,那边是左。”李麟满脑袋黑线的看着韩雅风摆弄的那一只白玉盏,那明明就是在左边的第三只好吗? “明明就是右!” 某人翻了个白眼。 然后,李麟总算是恍然大悟。 “那你应该直接说是你的右边啊,我还以为你说的是我的右手呢。” 他俩从一开始就是面对面的站着,方向自然是相反的,韩雅风让他摆弄右边杯子的时候,他就然而然的以为韩雅风说的是他的右手边。 “既然是我在指挥,那肯定是以我为准呀。谁让你木头脑袋不开窍,活该你单身。” “这跟我单身有什么关系?” “因为你笨嘛。” 就这两人还在斗嘴的时候,那一点点被元湛察觉出来的瑕疵已经被填平,大自然的声音总归是比任何乐曲更加容易抚平人心所受到的伤害。 心中的郁结散去了大半,元湛的思绪倒是更加清醒了几分,回想起白日里母妃的反应,难道真的如凤卿尘所说,五哥的死另有蹊跷? 如果真是那般,他非得将这件事情查个水落石出,以慰五哥在天之灵。 元湛的目光又投向那池水中还和李麟斗嘴的韩雅风,那人半裸着脚踝站在池水里,挽起衣袖的胳膊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的白皙剔透,倒是一点也不像常年在风沙漫天的战场上拼命的人。 那瘦弱纤细的小身板,若非他手臂上零零落落的陈年旧伤,倒真的容易让人将他当做女孩子! “韩雅风,五哥回不来了。” 低低哑哑的声音,似乎带着几丝哽咽。 原本还在和李麟斗嘴斗得不亦乐乎的韩雅风猛然就没了声音,她背对着元湛和凤卿尘脑袋半垂,被眼前乱发遮掩了半数的眸子直直盯着水面零零晃动的月影,啥时间便似乎是被无尽的哀伤所笼罩。 “五哥……再也回不来了……”元湛又缓缓上前了两步,靠她更近几分! 韩雅风轻轻地点了点头,是啊,元汐是真的死了,死在了他母亲的野心之下,死在了帝王之家残酷又极为冷漠的亲情之中。 韩雅风努力的让自己看上去更加的悲伤一些,她想象着明天早上没有香喷喷的糯米糕做早餐,没有浓浓的豆汁儿当饮料。 想象着那一只香喷喷肥嫩嫩的烤鸭冲自己招手告别,想象着她要是有一天被拆穿了,指不定就会过上手捧窝窝头,眼泪止不住往心流的下场。 然后,韩雅风的双眼泛了红光,一层层浓郁的水雾很快的迷蒙了她的视线。 “逝者已矣,七殿下,节哀顺变。” 她的包子馒头,烤鸭,那充满了光泽的烤乳猪正撂着四只蹄子越跑越远。 “四哥说,五哥是通敌叛国……才会被他处死……”元湛的嗓音再次喑哑了几分,几欲落泪。 他绝对不相信自己的亲哥哥,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是非对错,总是要有证据才能证明。五殿下,是不会对不起自己的良心的!” 韩雅风默默咬牙,从明儿个开始她一定要趁还能吃,就使劲的吃尽量的吃,哪天要是真的被拆穿了也算是做个饱死鬼了。 皇家的事情,动不动就要放血的,她可从来没有抱过希望因为靳慧的这一张脸自己会得到优待。 元汐自然是不会对不起自己的良心,因为他是殷贵妃所培育出来的,不择手段为殷家争权夺势,谋得皇位,便是他的良心。 只是,或许他并不知道这所谓的良心会将他推上不归之路! 又或者,其实他是知道的。 最是无情帝王家,既然投身在这个家庭里,怕是也有很多的无可奈何吧! “韩雅风!”元湛看着那个背对着自己只有一步之遥嗓音低哑的少年,缓缓的勾起了唇角眸光柔和,“五哥不在了,今日起,这王府便是你的新家,你且安心留下吧。” 什么?! 韩雅风猛然抬头回身,却或许是因为动作太猛脚下一个打滑,眼看就要仰面朝天倒进池水里了,一只修长的手臂干脆利落的拽住了她朝他的方向拖了几寸,这才勉强的稳住了韩雅风的身体。 方才情绪酝酿得极好,那一汪水雾一直在眼眶里打转久久没有消散。这下被那么一拉一拽一拖曳,那泪珠子便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似的一颗颗滚了出来。 月华皎白,对面少年那通红的眸眼下一串串水痕忽然就让元湛心口一紧。仅是一瞬间的怔愣,他便已经松开了扶着韩雅风手臂的力道,轻轻柔柔的替她抹去了颊边的泪痕。 “果然只是个孩子呢。”元湛的目光柔和似水,微屈的食指轻轻敲上了对面少年的额头。 韩雅风傻呵呵的站在水中,目送着元湛渐行渐远的背影。李麟自然是步步跟随自家主子,却还是不忘转过头来冲韩雅风招手示意。 “夜寒露重,卿尘姑娘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免得着凉。” “多谢殿下关心。” 两人的客套话在夜风中飘扬不散,接二连三的阿嚏声却是很不和谐的打破了这大自然的馈赠。 ............................................................................... 痛失爱子的天帝元安久久地站立在大殿之上,目光空洞,感叹生死无常,当初元汐意气风发地在此告别,如今却只有一具棺木回来,他吩咐孙公公去调查元汐的真正死因,生性多疑的他根本不打算相信元凌口中的真相。 次日殷贵妃更是集结了汐王的旧部,大张旗鼓的向朝堂进发,她誓要在皇上和众臣面前令元凌难堪。殷贵妃质疑元凌中途离开军营不知所踪,元澈本想替四哥解释,但他们离开军营却是为了救巫女,这样的事情根本不能让皇上知道。 凌王借机反问殷贵妃,为何对军中之事了如指掌,殷贵妃一时答不上来便又将话题引到玄甲军身上,直指玄甲军唯凌王马首是瞻,若其造反天下必乱,一时间场面陷入僵局。 天帝下旨让元凌去宗庙罚跪并让湛王带殷贵妃离开,至于元汐的尸首暂时不要入宗庙,先安置在湛王府中,待这件事情调查清楚后再做打算。 元汐的灵堂随后便在湛王府搭建了起来,殷贵妃在此秘会魏国右相殷监正,他们并没有发现藏在角落的王妃郑彤。殷贵妃道出汐王的死都是为了保全殷家,若他不死殷家和梁国的往来之事便会暴露于世,到时候满门抄斩是跑不了的。 殷监正提议用元汐的儿子元廷当诱饵进一步陷害元凌,殷贵妃更是计划在元凌祭祀之时将其暗杀。 听到这些对话的郑彤十分惊讶,一时情绪失控打翻了烛台,她匆忙离开去寻自己孩儿。听到声响的殷监正大惊,他飞奔过去发现了地上绣着“彤”字的手绢。 殷贵妃随后便赶回了屋内带走了元廷,她警告郑彤不要多管闲事。 心乱如麻的郑彤担忧自己儿子的性命,却又不知道该找谁帮忙。心急如焚之际她突然想到了一个人,一个相识多年或许能帮上她的人! 所以,郑彤当即毅然决然的转身去了湛王府。 “你到底在查什么?”李麟好奇的看着韩雅风对五皇子的尸身“上下其手”,这小子一脸严肃的样子倒还挺唬人的。 自从五皇子的尸身停放在湛王府里后,这小子似乎就有些不消停。要么跟他问来问去,要么又趁着大家不注意跑去检查尸体,说是想看一看五皇子的死因。 他可是瞒着殿下支开了守卫,才让他溜了进来的。 “尸体没有明显的伤口,四皇子说是的他亲手处决了五殿下,那他是怎么动的手?”韩雅风狐疑的嘀咕着,这元汐的身上暂时找不到一处致命的伤痕,她也简单的检查过内脏似乎也没有被大力抨击的迹象,不可能是内脏破损而死。 元凌的武器是归离剑,即便是他的剑术再高超,也不可能做到杀人于无痕。 那么,元汐究竟是怎么死的? 如果真的是被殷家的人给暗杀,那么杀他的人又是怎样下手的? 蹙眉思考了半天,韩雅风的目光忽然定在了元汐后脖颈的位置。然后在李麟不解的眼神中,她伸手摸向了那让她怀疑了很久的地方。 果然!在元汐后颈上三寸头发遮掩的地方,韩雅风摸到了一颗比米粒还要小的凸起。 “李麟帮个忙。” 韩雅风伸手想要将元汐的尸体扶起来,无奈元汐的身体早已经僵硬让她根本使不上力,她不得不朝一旁的李麟求助。 李麟点头,当即上前两步伸手将那已经僵直的汐王殿下扶坐起来,惊讶的看到韩雅风手指的地方,竟然有一处泛着黑气的细小伤口。 若非刻意去检查,绝对不容易被人发现。 “这个颜色,很明显的是有毒了。” 韩雅风挑眉,与李麟彼此交换了个眼神后又小心翼翼的将元汐的尸体放下。 “伤口如此细小,应该是毒针之类的暗器!”李麟忍不住咋舌,那个位置虽然不是百会穴,但若是在毒针之上淬满见血封喉的□□,便可以杀人于瞬间! “只是为何就没有人能查验出汐王殿下身上有中毒的迹象?还是说其实有人查出来了,却没有说?” “又或者不是没有说,而是不敢说,不能说。”韩雅风冷声轻哼,殷家的势力在的朝中也算得是只手遮天,想要封住一个太医的口,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殷贵妃这明显是在掩饰自己儿子的真正死因,毕竟如果元汐真的通敌卖国的话,殷氏一族自此就真的会没落了。 “你的意思,是有人从中作梗?” “我的意思,五殿下的死……没那么简单!” 非但不简单,还复杂曲折得让人目瞪口呆。 元湛元汐这兄弟俩的母亲,还真是心狠手辣的让人匪夷所思呢! 前来吊唁汐王的人络绎不绝,元凌和十一皇子元澈亦来湛王府祭拜元汐,元汐的儿子元廷哭闹着要找元凌这个杀父凶手算账。 躲在柱子后面的卿尘目睹了这一切,恰巧元凌也看到了卿尘,正出神时廷儿冲过来抓住元凌的手张嘴就咬。猛然想到自己和凤卿尘同生共命,元凌害怕伤到卿尘本能的一挥手摔倒了元廷。却没想到,元廷就那么昏迷了过去。 小皇孙陷入了昏迷,一时间湛王府大乱。凤卿尘随后用金蝶查看廷儿的伤势,得知廷儿竟然也中毒了。而且孩子身上所中之毒,居然和元凌之前所中之毒极其相似。 凤卿尘将之前元凌中毒的事情,与殷家人联系在了一起。毕竟那种毒,元湛也十分熟悉而且还能解! 小皇孙元廷被送入皇宫,当晚元凌便暗中潜入湛王府来找凤卿尘,凤卿尘和他分析现今局势,元凌反而轻轻笑如此步步为营,环环相扣,分析紧密的凤卿尘比他想象的倒更有趣。 两人言语暧昧‘打情骂俏’时,元凌却不知为何晕倒在凤卿尘面前。凤卿尘用金蝶救醒了他,元凌辗转醒来后,凤卿尘告诉他又中了之前在战场上所中的那毒,而且按照她的推测应该是因为廷儿咬他才被染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