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话的时候,南荣帝眼睑处的肉不禁跳动的几下,像是已经将心中的怒气忍到了极致
闻言,那着红袍的官员登时想上前一步,为时年说情
三皇子南荣玉书却先他一步开口
“父皇,儿臣觉得,这时年实在是可怜,今日虽有失礼之处,却是为父伸冤,可叹其孝心至纯”
“陛下,臣以为三皇子所言极是,前统领蒙冤受屈,如今才得以昭雪,若是因着白衣上殿伸冤而被知罪,只怕有损民心”
南荣帝听着红袍官员的话,不由眯了眯眼,有时候做皇帝还真是由不得自己随心所欲,瞬时不禁想到,那人当初是不是也有这般无奈的时候
时年今日是敲了鸣冤鼓才上殿的,想必判处的消息一公示,百姓难免要询问时年的情况,若真为这点失礼惩处他,那以后谁人还敢敲鸣冤鼓,谁人还会相信朝廷
三皇子明白这点,红袍官员明白这点,时年自是来之前就已经明白了,现在南荣帝经过提醒也已经明白了
虽是不想轻饶了时年,但众目睽睽之下,自己并不能做的太过
只好道:“时年,殿前失仪,念其是为父伸冤,杖则二十,以示惩戒吧”
“时年谢陛下”
见时年已经叩首谢恩,别人也没有再开口的道理,想来比起丢了性命,这二十廷杖确实算是轻的了
且与之前不同的是,先前执杖之人是陛下的金羽卫,而现下,只不过是内廷的太监,力道上差了不是一点半点,无非是多些皮肉之苦罢了
待时年在殿外被廷杖完毕之后,南荣帝才略略觉得解了点气
即便如此,也无甚心情继续寿宴,只好让众臣携家眷离去,同时又命大皇子和三皇子在庄贵妃的寝殿中为其庆贺
庄贵妃心里虽是不满,但面上还是一派从容大度,叫南荣帝对她的怜惜和愧疚也深了几分,当夜更是直接去了贵妃寝宫,春宵红帐,好不惬意
但施奕良就没那么好受了,关押重犯的地牢他来过数次,但以往都是以审判施刑者的身份
如今一朝入狱,方知其中苦楚
施奕良看着杂草上的破旧陶碗里,盛着点看不清颜色的饭菜,隔着一段距离也能闻到,那是馊了的
顿时不禁苦笑起来,只是还未笑两声,便听见脚步声靠近
施奕良立时扑到牢笼边,想早点看清来人,待真正看清之后,却又丧失了心神般跌坐在地上
“怎么?以为是陛下?”
来人话里的讥讽毫不遮掩,话毕还轻笑了两声
施奕良不知道为什么,先前在殿上怎么也想不明白的事情,忽然间就明白了
捡起地上的一根枯草,放在两手间扭折着,同时开口道
“谢修明,是你吧”
这话虽是说的不清不楚,但谢修明却已经听明白了,并不否认
“没错,不过现在才想明白,是不是迟了一点”
施奕良仰头大笑,顿时整个牢房都填满了他的笑声,凄厉?自嘲?不甘?
笑了良久之后,施奕良才将手里的草扔到地面上,问道:“什么时候开始的?”
谢修明轻笑,反问道:“那施统领又是何时开始的呢?不知时楠当时有没有问过你这个问题”
是啊,权势迷人眼,当初自己为了统领之位,不惜谋杀亲如兄长的时楠,如今谢修明不过是故技重施罢了
但还有一处不明白的地方,此事自己只告诉了灰鹰,他不相信灰鹰会背叛自己,立时问道
“你是怎么发现的?”
“施统领,我在陛下身边做副统领的时间不比你短,陛下交代给你的事情,我怎么可能一无所知,只是你运气不好,怨不得旁人”
施奕良闻言,顿时怒从心起:“你不怕陛下知道吗?”
“我知道此事,只你我二人知晓,我自是不会说的,你嘛...是没机会说了!”
“我要见陛下!我要见陛下!”
施奕良登时吼道,想吸引些人过来
谢修明并不管他,自顾自的拍了拍脚边的尘土,缓缓说道:“施大统领,别白费力气了,你瞧你喊了这半天,有一个人过来看你没有”
施奕良依旧咬牙切齿道:“我要见陛下!”
“可陛下不想见你,陛下说了,若你安心赴死,他自会记得你的功劳,你唯一的女儿在流放路上,也能少受些屈辱”
听闻这话,施奕良到底是止住了声,眼中含泪,脚腕虚浮的走到墙边的角落处,顺势坐下,不再和谢修明说只言片语
谢修明也识趣,嘲讽的目的已经达到,至于陛下有没有说过这话,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施奕良已经是个死人了,没人再能挡在自己面前
一场雨过后,空气里多了些萧瑟的味道,便是路边的野花也早早开败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