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哈哈哈哈……不好不好,笑得没力气讲话……” 少年好不容易从地板爬起,双手撑起脸颊,手肘支着膝盖,调笑着看她:“……于是,那你要怎样?道歉吗?” 当然。未花今天的目的之一就是为了道歉。不过她也看得出来,自己的失礼言行对绿间的心情造成巨大的破坏,此事必须谨慎而妥当地进行处理,否则很可能又要被绿间威胁杀人灭口。 躲在黑发少年的怀里将身体尽量缩小,上神未花越过高尾和成的肩膀只露出半个脑袋,颤巍巍地朝绿间道歉:“绿间同学,谢谢你帮我划重点哦。” “……”对方丝毫没有想要理会她的意思,依然用平稳的节奏一记一记练习着三分球。 收不到反馈的未花也不懂他究竟听到没有,只好又道歉了一遍:“对不起啊绿间同学,难得你好心帮我抄了全书的笔记,还帮我押题,哎呀昨天问我要化学课本的时候就直说是帮我划重点呗,干嘛搞得偷偷摸摸的,害我误会你了——啊,我并不是说是绿间同学不坦诚的错,是我的错,是我胡说八道惹你生气了,对不起……唔?好像也不算胡说八道吧,可能……应该不算吧?男生看黄色杂志不是正常的事情吗——” 嘭!! 炮弹般毁天灭地的一球迎面砸来,未花赶紧缩头躲开,篮球以粉身碎骨的气势正砸上高尾后背。 “噗!!好——痛啊!!” 高尾一个趔趄差点脸朝下扑街,赶紧跳开揉着后背:“好痛啊好痛啊!干嘛啊小真!杀人的话拜托瞄准一点好吗!超痛的脊椎骨都要断了……疼疼疼疼疼……” “道歉的末尾不要加多余的补充,女孩子当该更加注意自己的言行。”绿间若无其事地从球筐里又拿出一颗篮球,起跳,抬臂,转腕一气呵成。 “你提醒他人的方式就是拿球砸人吗!?我可是女孩子哎!” “别误会了,从一开始就不是冲着你的。”绿间单手托起篮球瞄准高尾:“今天的晨间占卜,巨蟹座和天蝎座的相性是最差的,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了。笨蛋未花的多嘴都是跟你学的,罪魁祸首!”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高尾带着放肆的大笑在体育馆绕起圈子躲避着接踵而至的篮球:“因为小真生气的时候很有趣嘛!” 未花看着二人笑闹,却也笑了起来。 刚入学时犯了一点小错都要诚惶诚恐地反复道歉,生怕被人记恨在心的女孩子,因为看高尾整天拿绿间开玩笑觉得很有趣就跟着学,而今时不时就要作弄一下别扭的篮球队王牌,未花并不觉得自己失去了什么。 没有闺蜜也没关系,毕竟,我有这么好的同学呀。 “对不起绿间,这次我真诚向你道歉。” 收起玩闹的心思,少女撑起身体收正双腿,变成了正坐姿势诚恳望着绿间:“谢谢你帮我补习,期末及格了我一定给你做很好吃的便当。” “……哼。”被人恳切致谢,少年却又别扭起来,推了推眼镜:“不需要。按照代价好好去击球中心练你的全垒打就够了。” 说到全垒打可算是戳到她心中痛处了,在击球中心经历太多次失败而堆积出了焦躁感,尽管她努力压制住对棒球这件事的烦躁,却还是不知不觉地想要躲着击球中心走。 无可否认她依然是喜欢垒球部的社团活动的,只是社团活动时的积极情绪和击球中心练习时产生的不可名状的逃避心究竟如何同时存在于自己心中,未花并没有办法说得分明。 既没有办法解释清楚原委,未花也只好强装糊涂。“说,说起来,垒球部的学姐们报名了期末考试后和町内会的练习赛,现在人手不够需要招募有兴趣的人一起来玩……那个,你们……” “好啊。”“不去。” 果不其然,二人的反应与她预料得一致。实在是接触的时间蛮久了,大概会如何回答她也能猜到。 “果然绿间同学不去吗,我觉得你偶尔换项运动玩玩也不错?” “啊啊不行的吧。”高尾替他摆摆手。“虽然我同意是因为听上去很有趣,小真可是超讨厌输的——即便是和町内会的大叔大婶比赛,这个人也绝对不懂得放水吧。”“高尾!” 面色不悦地喝止高尾,绿间开始收拾体育馆散落一地的篮球:“才不是因为那个……我在场算作弊的吧。” “作弊”一词猛地将未花拉回现实,那个只存在于他俩之间的奇妙诅咒,深深指示出残酷的现实:绿间这么死正直的家伙,是永远不可能再和她同时出现在棒球场了。 不过反过来说,只要绿间去了的话,练习赛不就稳赢了吗。带着不切实际幻想的未花继续怂恿道:“别这么说嘛绿间同学,要是你也来的话我们就赢定了呀?你也不会丢脸咯。” “不去!”不愧是正直的好学生,“只是为了赢就要利用诅咒的话,还打什么练习赛,干脆不要参加了!” 两人重复着高尾听不懂的词汇,好奇心重的少年自然不会错过提问的机会:“等一下你们说的诅咒是什么啦?” “!!”已经连解释都觉得丢脸至极,绿间紧紧抿住嘴巴不理会他的问题。“喂喂告诉我一下啦!究竟是什么诅咒,小真?小真?别不理我嘛小真!”“吵死了闭嘴!” 还是解释一下比较好,不然被蒙在鼓里的高尾也未免可怜了些。未花举手投降:“好吧,我来说明,是个上帝搞下的恶作剧吧。只要绿间在我旁边,我就能把不管好球坏球打成全垒打。随便怎么丢过来的球都没问题,不讲道理的诅咒。”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未花翻了个白眼,就连高尾会有这种反应现在她也可以预料到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们俩真是天生的死对头,不对,天生的好搭档哈哈哈哈哈哈哈!”高尾大笑着走来拍拍未花的肩膀,直到确定离绿间足够远了,开心的表情却戛然而止。 正当未花不解他强行止住笑容是为何意时,男生却悄无声息地露出尖锐眼神,极细微地喃喃低语道:“嘛,确实是麻烦事,不用努力也能和小真配合默契什么的……有些嫉妒了呢。” “诶……你说,什么?” “嗯哼~没事啦没事,我自言自语罢了。” 上神未花直到很久以后都没能理解,当时将危险言论轻易脱口而出的高尾和成究竟是为了谁,在嫉妒谁。 真的只是一瞬间流露出来的危险,几乎没人见过他这副面孔。即使偶尔会为他三五秒钟的异样而感到诧异,在还没究清原因之前,高尾已经主动回到了正常状态,因而无从探究。 后来未花又邀请过几次绿间,均被用同样的理由拒绝。她也知道自己穷追不舍有一半原因是为了作弊,被拒绝得多了反而良心羞愧起来——这正是绿间想要的效果,未花也不再强求。 确定了要参加练习赛后,未花暂时把棒球的事情丢到一边,专心按照绿间划定的备考范围开始背诵重点。当然,除了化学之外的科目,绿间嘴上说着不管她死活,还是会经常帮她圈几个例题来背。 不幸的是少女越是复习越发现自己中学的基础确实太差,好多知识除了背下来根本没办法。若是填空选择还好说,应用题的话绝对要两眼放空交白卷的。 苦恼着复习进度连续好几周都在疯狂掉头发,从来没为学习熬夜过的上神未花居然也开始半夜抓着头皮翻开练习册做题了。 就连催她向学的中谷见她半夜不睡觉刷题都讶异地问她“没事吧?”,好似看着个怪物。 “你说呢,少烦了。” 一如既往不敬口吻堵得中谷半晌没说话。 “……话说回来……最近你的垒球玩得还好吧。” “啊!?为什么突然打岔说垒球的事情啊。”未花皱着眉头赶走父亲,“好得很,不要你操心。考完试我们还有练习赛呢,垒球部第一次练习赛。你可别来添乱啊。” 中谷不言不语,悠闲地靠在门边,抱着胳膊看她。 “嗯……看你最近不太热心,还以为你不喜欢玩那个了……我猜你差不多要腻了吧?” ——为什么会知道!? 击球中心定时会去,社团活动也每天不落,未花立刻反思是哪里做得不够好,暴露了自己的想法,却根本没找到破绽。不会的,自己隐藏得这么好,谁都不可能发现得了。 “胡,胡说八道!我才没腻!现在的我非常开心!只是最近忙着准备考试没有时间个人练习罢了!” 虽然嘴硬,少女却想起总也打不中球时生出的满心厌恶感,涨红了脸。 “你还挺能坚持的,嗯……任性一些倒也不是不行,毕竟我已经习惯了任性的学生。是这样的话……那么也好,你就尽力加油好了。” 中谷甩下一句不咸不淡的评价,讪讪地带上储藏室的门。 然而被留在房间里的少女却再一次如坠冰窟。 下意识地,上神未花慢慢缩坐在椅子里,双臂环住膝盖紧紧将自己蜷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