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夏坂!” 出门买饭的夏坂清瑞又正好遇上邻居外出回来,“你好。” 虽然上个月刚搬来时福住源纪的态度很热情,还硬是让夏坂清瑞同意了不带敬称的叫法。可她一个月在现世的时间只有两天,在这里两次出门都偶遇福住源纪……夏坂清瑞总感觉怪怪的。 “夏坂你都什么时候在家呀?每次想给你送点自己做的菜你都不在……”福住源纪的疑惑中带着些少女般的娇嗔,“现在是要出门工作?吃饭?” “……吃饭。” “那不如来我家一起吧,我刚刚买了菜回来。最近外面的道路正在整修,走起来怪不方便的。” 福住源纪打开房门,招招手让她进来。 「……」 很微妙,夏坂清瑞觉得自己的言行好像都被这个邻居少女看穿了。即便不太想羊入虎口,但说到这个份上再强硬拒绝更显得自己奇怪。 从里关上邻居家的房门,夏坂清瑞两次进来这个单间的心情都不怎么美妙。 再次搬家的念头在夏坂清瑞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我开动了。” 福住源纪做的饭菜平心而论十分美味,可在吃进嘴里的第一口夏坂清瑞就觉得有种别样的熟悉。 「我是不是在哪吃过类似的?」 菜色十分普通,属于每个下厨的人都能做的大众家常菜。要靠些微的熟悉感寻找出处太过为难味觉普通的夏坂清瑞了,她也仅仅是想了一想。 “所以,夏坂是在哪高就?难道是一直住在公司……” “……我的工作有些特殊,你不用总是来找我,这里我不常住的。” “欸……是审神者吧。” 不小心夹碎了一块鱼肉,夏坂清瑞抬头正视这个‘少女’。 澄黄色的瞳孔还是那样耀眼夺目,那双非人般的眼睛中流出盈盈的笑意。 “你知道审神者?” 一部分普通人也是知道审神者这份工作的存在的,毕竟审神者们并不完全和现世隔离,难免会将消息透露出去。 被其他无关人员知道也并没什么关系,毕竟‘审神者’人选的选择权一直都在时之政府手上,而且即使想要应聘也无处可应。普通人唯一能找到时之政府的渠道大概就是时之政府的邮箱地址,当然这也不是什么普通的邮箱地址,它是通过复杂的术法加密且通过专用通道传达至现世邮箱的。 话是这么说,可对于普通人来说审神者这个职业与间谍、特务的概念有些相近,都是离常人很远仿佛不存在一般的特殊人群。 对夏坂清瑞职业的第一猜测就是审神者,可以见得福住源纪并不是‘普通人’。 “嗯,因为我的母亲以前也是审神者。其实刚看见你的时候我差不多就知道了,毕竟你的灵力水平很高。”福住源纪解释道,面上露了些落寞,“能遇到一个在职审神者真的很不容易,所以……我可能表现得太过火了,抱歉。” “……没什么。” 道歉很真诚,听上去也很在理。夏坂清瑞无意以阴谋论揣测别人的行为,稍稍松了些戒心。 “那个、虽然很失礼,但是能不能、能不能说一些本丸的事情给我听?” 福住源纪极其认真地请求,“我母亲因为一些事情……几年前去世了,我真的很想知道她曾经的工作是什么样子的,但是我自己已经学了点法术……” 她眼中的渴望不似作假,但夏坂清瑞也并没打算把私密的事情往外说。 “我大概只能告诉你一些官方的情报,更加细致的不行。”看在相逢有缘的份上,夏坂清瑞做出了一点点的退让。 一些简单的情报,例如现在能被召唤到的刀剑付丧神有哪些、每个付丧神大体的性格等。看起来不算很多,但从嘴里讲出来颇费时间,而且有些本丸尚没有的付丧神的资料喜夏坂清瑞一时之间想不太起来。 于是福住源纪约了夏坂清瑞下个月再继续,贴心地为她空出一天的时间做自己的事情。 毕竟夏坂清瑞也很久没和同龄女生说过话,而且邻居知道她的职业的话,现世里遇到特殊情况是比较方便的。 基于上述考虑,夏坂清瑞答应了福住源纪的请求。 原先冒出的第三次搬家的想法被她掐灭。 —卍— 白蔷薇开花了,但是偌大的土地上却只有那一株孤零零地立在那里。 当初夏坂清瑞采买回来的本就是幼苗,要剪下嫩叶枝干培育其他植株还为时尚早。 本丸的特殊土地让白蔷薇的花期提早了一段日子,可要将整块土地栽满白蔷薇却也需要些时间。 蹲在白蔷薇前观赏的夏坂清瑞看着这朵洁白而柔弱的花,突然觉得自己给江雪左文字的‘处罚’可能不太合适。 她真的能等到这块地上载满的白蔷薇一齐绽放的日子吗? 夏坂清瑞对此持怀疑态度。 虽然现在的本丸看上去好好的,但说不准哪天就毫无征兆地暗堕了。毕竟五虎退、狮子王那种类型的付丧神一眼就可以看出精神状态如何,可有更多的付丧神善于把心事藏得紧实再装出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期骗审神者,欺骗同僚,也欺骗自己。 「白蔷薇……抑或是江雪左文字,会随着这座本丸一起泯灭吗。」 夏坂清瑞想着,这个念头甚至不能称之为‘问题’,因为它的答案很明显。对于活在本丸的生灵来说,这个小小的地方就是全世界。 世界被侵染后崩塌了,里面的生灵又要怎么样才能活下去呢? 夏坂清瑞衷心地希望暗堕警报不要发出信号。 —卍— 不动行光又和药研藤四郎一同出阵了。 不如说,基于不动行光似乎很难自理的关系,他大部分的轮班都是和药研藤四郎相同的。 很巧,今天出阵的地点又是本能寺。 “这次……这次一定要!” 不动行光暗自发誓,他能再次来到这个伤心地一定是织田信长给他的信号。 对于织田信长有着超乎寻常执念的不动行光,绝不会因为一次的失败而放弃拯救织田信长的想法。 况且上次失败的原因是药研藤四郎的阻拦,这次只要偷偷地和他分开,就一定能成功。不动行光这么相信着,总是浑沌的眼神变得清澈而坚定——在注定错误的事情上。 他喝醉时总在反复演习改变历史的剧目,包括如何悄无声息地脱离大部队、如何带信长公离开危险之地、如何装作没事人一般回归队伍。 当然了,就算开始和最后被发现了……也没有关系,最重要的是让信长公活下去,之后自己会被如何处置他都毫无怨言。 如果有必要的话,不动行光甚至没有打算再回到本丸。 他深切地知道自己的行为其实和溯行军无异,所以可以的话他并不想连累本丸的同僚。 不动行光的小心思当然瞒不过药研藤四郎,只要他看紧了就不会有事,但上天都在帮助不动行光。 检非违使出现了,他们将付丧神的队伍打乱,不动行光趁机引了一个检非违使离开大部队。 药研藤四郎想跟上去,但却被检非违使一枪划伤了手臂。再不把心思集中在对敌上,他时有可能折在这个战场上的。 “不、动、行、光!” 这声大喊饱含着药研藤四郎的不甘、警告和一丝希冀,期望着不动行光能在酿成大祸之前及时收手。 自然是不能带着检非违使去见信长公的,不动行光轻伤将被他引出来的检非违使击败。 「快了……快到了、还差一点点!」 从现世至今,不动行光第一次如此心绪飞扬。 他会告诉信长公自己一直记着信长公的恩情,他会证明给天下人看,不动行光不是、不是一振没用的刀剑! 他将改变信长公殒命于烈火中的命运,让织田信长继续他未完的霸业! “不动行光!站住!” 疾驰中的不动行光听到声音便知道是药研藤四郎追了上来,他扭头一看,却把他吓了一跳。 一个浑身浴血的身影立在不动行光的眼前,他停了下来,对着血人说:“你现在这个样子还是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我……等我做完了这边的事就回去。” 到底回不回去,当然也只有不动行光自己知道了。 药研藤四郎却险些被这个冥顽不灵的两任同僚气得吐血,“你到底明不明白自己现在的职责,你现在的主人是大将而不是信长公!不说这么做你自己会怎么样,你想过大将会受到什么牵连吗?” 不动行光被骂得有些颤抖,可他还是大声地反驳:“你说的难道我会不懂吗!既然我有了这个决定就会承受后果,我不会再回去给你们填麻烦了,你就当我叛逃了吧。” “为了过去的人而放弃现在的人……不动行光,你是傻子吗!咳、咳!” 这下药研藤四郎真的吐了一口血,他支撑不住地跪倒在地上,勉强用刀架着身体。 强行忍住想把药研藤四郎送回本丸的想法,不动行光转过身让自己看不到药研藤四郎凄惨的样子。 “明明……明明我们都是信长公的爱刀,明明我们都和信长公一起在这里焚毁。我知道这样做其实是不好的,可是,可是啊药研!你难道对信长公就没有一丝的感情吗?信长公那样的人就这么死在火海里,你难道没有一点点的不甘吗?你真的……有心吗!” 说至此,不动行光语气带了些哽咽,“信长公也一定、一定想活着……成为天下人!” 然后不动行光就从药研藤四郎的视野中消失了。 重伤的身体不允许药研藤四郎再往前踏出一步,甚至连站立都难以做到。 —卍— 你真的有心吗。 刀剑无心,付丧神有心。 但是药研藤四郎既然能以刀剑之身做出传说中‘忠心护主’的行为,就证明刀剑也应该是有心的。 “你真的有心吗?” ‘当然有啊!’ 药研藤四郎却发现他无法这样坚定地回答。 究竟是有心好,还是无心好呢? 换个问题。 对于刀剑的持有者来说,究竟是有灵的刀剑好,还是无心的刀剑好呢? 答案因人而异,但不论是无还是有,都是在否定药研藤四郎的存在价值。 若说刀剑有灵更好,那药研藤四郎的‘忠诚’之名就是个笑话。 他有灵,却不能看见他的持有者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若说刀剑无心更好,那药研藤四郎本身就是个错误。 区区一振钢铁铸成的刀剑,竟反抗持有者的意愿。 药研藤四郎隐隐觉得比起他,不动行光才是更符合‘忠诚之刃’这个称呼的刀剑。 双眼望去是一片鲜红,除了从额头上留下的血液他几乎已经看不见其他任何的东西。 「又要……终结在这里了吗……」 几个呼吸后,强弩之末倒下了。